紀濤是個很帥的人,雖年過四十,但時光似乎對他特彆寬容,歲月的殺豬刀好像隻是在他臉上虛張聲勢地比劃了幾下,卻根本沒碰到他的臉。四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就跟三十多歲似的,依然存有年輕時的風華。
但他又比年輕時多了分成熟、穩重,看起來溫文爾雅,有著一股從實驗室帶出來的濃重的學術氣息。用羅玫母親的話來說,他這種教授尤其招小姑娘喜歡。
羅玫是笑著說的,好像一點也不介意。這種不介意不知道是出於對紀濤的信任、對他癡迷工作的嘲諷還是真的就是不介意了,因為沒有愛了。
紀因不懂他們夫妻之間的狀態。她也不想問。
不過事實上紀濤很規矩,規矩得幾乎不近女色,包括羅玫在內。實驗室裡有個年輕的小姑娘,聰明又靈動,會帶著仰慕的目光嬌滴滴地喊他教授。但他與她界限分明,把幾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他的科學研究上——基因編輯。
“怎麼又這麼急著回去?”紀奶奶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怎麼每次時間都這麼短,就不能再多留兩天,陪陪我這個老太婆和你親閨女。”
“實驗室裡的工作太忙了,研究項目也進展到了關鍵時候。我這次回來,也是因為正好要來這邊參加和學術交流會。”他說著,停了一下,口氣中大約有那麼一絲愧疚,“下次有時間,我一定多住兩天。”
紀因扒了口飯,忍不住道:“忙的話可以不用回來。”
人在心不在,還不如人也不在。
飯桌上一時安靜。
還是紀奶奶打破了沉默,“好了好了,快吃吧。菜都涼了。”
吃完飯,紀因幫奶奶收拾了碗筷,然後就回屋寫作業去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紀濤在外麵敲門,然後走進來。他搬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一副想聊天的樣子。
“作業做完了嗎?”
“沒有。”
作業其實半小時前就做完了。
她隻是不想跟他說話。但她也知道,這場談話避免不了。
“小因,你還是不想跟爸爸說話啊?”台燈旁的男人說。
柔和的燈光籠著他半張臉,高挺的鼻梁落下一片陰影,也許是常年身在實驗室,紀濤看起來很白,因而更添一股書卷氣。
沉默了片刻,紀因放下筆,看向他。
他說的沒錯,從近一年前他把爺爺氣得過世後,她就不想跟他說話了。
爺爺對她很好,對奶奶也很好,如果不是因為跟他爭執引發了腦溢血,不會這麼早就離開他的生活軌道。那場爭執是關於他的學術研究的。
但紀濤錯了,她不想跟他說話,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爸爸知道你還在怪我。是爸爸的錯。我不想爭辯什麼。”
紀因看著他,不,你錯的不僅僅是氣死了爺爺。
紀濤繼續說:“但你是我女兒,我雖然理解你對我的態度,但我沒辦法不在意。父女之間,我認為始終應該由我來主動,化解咱們之間的隔閡,不管試幾次。所以一旦有空我就來了。”
他說得很真誠,深遂的眼眸裡有紀因熟悉的暖意——父愛。
小時候她會經常見到他這樣的眼神,羅玫不在家,是他把她摟在懷裡,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雖然在哄她睡著後,他就會悄悄離開,返回他的實驗室。
紀因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想了想,隻說:“知道了。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紀濤看著女兒,輕輕歎了口氣,“爸爸答應你,以後一定會多抽些時間陪你的。這些年爸爸雖然很少陪你,但你的每一點成長,爸爸都看在眼裡,都記著。”
“等這個項目忙完吧。那時候會有很多時間的。你想去哪裡玩,爸爸就帶你去哪裡玩,美國、歐洲、澳洲……我們在你寒暑假的時候都出去,去不同的國家。”
紀因目光微垂,沒有焦距地散落在他潔白的襯衫上。半晌,她抬起頭,隻問了一句話:“你的那個基因項目什麼時候完成?”
“現在還說不好,快的話一兩年就可以完成了。”
“一定要繼續下去嗎?”她問,目光凝視著他。
因為這件事,他已經氣死了爺爺了,也經常跟媽媽吵架。
紀濤看著女兒,半晌唇角一彎,“好了,我們不說我工作上的事了。說說你吧。”
紀因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果然,一談到這個他就繞開了。
“最近的考試成績好像還是不怎麼好?”紀濤試探地問。
“嗯。”她淡淡地答。
“是什麼原因呢,跟爸爸說說吧。”
她看著他的眼睛,用沒有溫度的聲音說道:“沒什麼原因,就是不會。”
“但是你小時候很聰明的,上了初中也一直是年紀第一……可能隻是沒適應高中的學習方式而已。”紀濤還是很耐心地安慰。
“不是適應不適應的問題。”她說著,停了一下,又看向她,“我就是太笨了而已,比同齡人笨,所以跟不上了,被風雲上的人一直嘲諷。”
“爸爸,你的女兒真的不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