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咚。嘭咚。
藍黑色的液體迅速稀釋,化為美麗而剔透的青藍。它們快速漫過屍體,流向圓筒下方,隨即又被儀器引導,再次回到圓筒之上。那具屍體被反複衝刷,如同水流下的冰塊,竟逐漸融化起來。
自己真是進步了,諾爾悲哀地想。如今他甚至能忍住反胃的衝動,強迫自己看下去。
血肉粉碎,發絲溶解。青藍的液體逐漸渾濁,呈現出暗沉的肉醬色。等它們通過層層篩子,又變成透明的紫紅,像熟透的葡萄。
終於,上百次循環過後,玻璃圓筒裡隻剩蒼白的骨骸,篩子上隻有砂礫般的雜質。紫紅液體經過蒸餾、濃縮,化為暗紅黏液,一滴滴落入終點的銀酒壺。
……這就是所謂的“提神藥劑”。
正如最好的製香師傅萃取精油,斯溫城主同樣從那具可憐的屍體裡萃取了什麼——也許是血肉,也許是死亡本身,諾爾無法確定。
收好酒壺,斯溫城主熟練地取出骨骸,將其砌入骸骨牆。
“惟願萬物永恒。”整理好房間後,他在胸口畫了個正圓。
【乾掉他怎麼樣?二對一,偷襲,就現在。】忒斯特的心聲傳來,【然後偽造現場留下線索,把疑點引向那個“惡魔大人”,正好一箭雙雕。】
你小子仗著自己死不了,一定要往死裡折騰是吧?
【不行。】諾爾立刻回應,【我們不知道他藏了什麼手段,盲目進攻不可取。看那具屍體的腐敗程度……調查騎士還在時,城主不會再亂來,我們還有時間。】
【就是因為他短期內不會再動手,這樣的機會才可貴。】忒斯特委屈地回應,【你不是熟悉怪物的弱點嗎?】
【……斯溫城主姑且還是個人。】諾爾忍不住掐掐眉心。
堂堂一城之主,重要任務在身,斯溫城主在永恒教會內高低是個骨乾。這樣的人,說他沒有壓箱底的自保手段,傻子才信。
哪怕打同一個boss,“開荒”和“有攻略”的難度完全不同,諾爾不想輕舉妄動。
忒斯特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懊喪地吐氣:【看來我隻能妥協了,可能這就是婚姻的艱辛之處。】
【不過,關於怎麼處理這家夥,我倒有個主意。】諾爾望向滿牆骸骨,【我想你會喜歡。】
……
“不,我不喜歡。”
忒斯特盤腿坐在床上,聽上去悶悶不樂。
“有趣的事情全讓你乾了,這不公平。”
“要是你昨天沒急著摔傷自己,我也能想出更有趣的點子。”諾爾抿了口熱茶,學著忒斯特的語氣,“這就叫自作自受,親愛的。”
諾爾的提議很簡單——和女巫琳恩通個氣,把瑪格麗特的屍體藏起來。屍體找不到,調查騎士就會繼續逗留,這是斯溫城主最不想看到的。
等城主開始焦慮,他這個“永恒教會神秘成員”就可以攪渾水了。至於到時怎麼編,諾爾已經有了好幾版方案。
忒斯特恨恨躺下,他在床上翻了個麵,臉朝下埋進枕頭:“唉,我也想演演看……”
諾爾又喝了口茶:“你的頭發和眼睛太特彆。”
“我可以用魔法染色。”忒斯特滿懷希望地說。
諾爾放下茶杯,直接關閉了“肉身化”技能。忒斯特側過腦袋,眼看著自己的俊美同伴化身骷髏。雖然瞧不出骷髏的表情,但他就是知道諾爾在笑。
“有我的偽裝徹底嗎?”骷髏用死靈特有的森寒聲音說道。
忒斯特轉為仰躺,緩緩蓋好被子:“……你贏了。”
……
白鳥城附近,森林深處。
“哎呀,那個小姑娘的屍體不見啦。”一個輕佻的年輕男聲說道。
“大概被野獸叼走了。”另一個低沉的聲音回答,他聽起來要年長許多,“那個斯溫夠蠢,他該專門找人看好屍體。”
“嗯?我倒覺得他挺精明。要是有人在附近轉,總會留下痕跡。野獸叼走倒無所謂,多少能剩下點骨頭……我說,大個子,你該不會是那種‘犯案之後一定要回現場看’的傻瓜吧?”
“……”
“還真是!你居然沒被抓住?”
“我是被抓過,運氣好,留了條命。”“大個子”聽起來有點不悅,“當然,我肯定比不過您這位大名人。你到底殺過多少人?”
“秘密。”輕佻的聲音笑道,“我隻能說,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哈哈。”大個子乾笑,“行了,回去跟斯溫說一聲。”
“乾嘛告訴他?那家夥無趣得要死,殺人手法也嚴重缺少品味。我更想看他焦頭爛額。”輕佻青年說,“走吧,回去喝酒。”
“我們好歹跟他同個陣營。”
“無所謂。我不是說過麼?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唉,真沒意思,那個騎士團長又不能殺。主啊,我向您祈求——”
那青年語氣甜蜜地祈禱起來。
“——我想要更有趣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