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兩位玩家來說,眼一閉一睜,那倆NPC就隨著濃霧一起消失了。不過幾步遠的距離,他們沒能看清任何東西,整個過程快到嚇人。
索羅發出一聲壓在喉嚨裡的尖叫,他原地呆愣了足足五秒:“我操,完蛋了——!”
最開始就觸發事件,這任務太變態了吧!他們明明才第一天踏進夢境森林,至少得有個熟悉時間。
正常情況會這麼安排任務嗎,真就一點容錯都不給?難道還要他們把那倆NPC拴褲腰帶上,遛狗一樣遛嗎……?
“好了好了,彆在那鬼叫。”
安娜金表情同樣緊張,她立刻喚出任務彈框,反複確認,“‘協助拯救即將滅亡的魅魔族群’條件還在,他倆肯定還活著,至少沒有都死了。”
畢竟提出“拯救”的正是那兩個NPC。要他們死在剛剛,任務條件肯定會灰掉——不然協助對象都沒了,玩家拿頭來“完美達成”?
“也、也對,那倆哥們長相真的絕。他們身上絕對有大劇情,嗯,大劇情。”盜賊索羅拍著胸脯,試圖自我安慰。
安娜金則警惕地半舉著魔杖,兩位玩家朝忒斯特他們失蹤的方向挪了挪。
他們用視線掃過每一處細節,兩人消失處的環境與周遭毫無區彆。奇特的葉片排布、畸形的樹、閃爍著特殊光輝的石頭……沒有,什麼都沒有。
於是他們又大著膽子追隨霧氣,在濃霧中穿梭,依舊沒能取得任何成果。
“可能襲擊者真以為那個白毛是魅魔,這才出手。”
索羅第五次繞過同一棵樹,忍不住出了聲,“我隱約看到了,最後黑毛有個主動前撲的動作,他不像是被主動抓走的。”
“你就這麼‘白毛’、‘黑毛’叫順嘴了,小心當著人家麵喊出來,到時候好感度跌得啊……嘖嘖嘖。”安娜金靠著樹休息,沒好氣地應道。
“誰讓西方人名那麼難記,腦仁疼!”
索羅理直氣壯地嚷嚷,“電影就是我的極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劇都看不下去,第二集就得忘了誰是誰。”
安娜金撇撇嘴:“行吧,我其實剛剛也在考慮這事兒。霧裡的機關確實可能隻針對魅魔。”
“姐,我看咱們再找下去也沒用,要不你穿個魅魔裝?”索羅提議道。
“可以,你也給我穿。”
幾分鐘後,一雙新鮮出爐的魅魔姐弟踩上落葉。
兩人的尾巴雖然不至於繃得筆直,卻也僵硬地垂著,像是網購買來的真皮裝飾,可以說是毫無靈魂。
“好難控製,我想起我剛學自行車那會兒了。”安娜金齜牙咧嘴道,“我看蘭德斯控製得挺輕鬆啊,那家夥該不會真是魅魔吧?”
她說著說著,順手抓住索羅的尾巴。後者霎時間發出一聲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那麼使勁兒乾嘛?!”他的尾巴像活魚一樣瘋狂撲騰。
“這麼疼?”安娜金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尾巴,這
一摸不要緊,她整個都激靈了一下——那感覺倒不是痛,更接近敏感的皮膚受了刺激。
她的尾巴表麵仿佛由腳底板皮膚組成,碰一下就讓人萬分不自在。
“呃,那個蘭德斯用尾巴纏人家手腕,我以為……”她抽著冷氣說。
“白毛哥真是個猛人。”索羅搖搖晃晃站起身,“剛才我腳都軟了,我的媽耶。”
兩位半成品魅魔在林子裡晃悠大半天,周遭依舊靜謐美麗。
“我也好奇了,白毛哥不會真是魅魔吧?還是說咱倆太菜,人家看不上……”索羅呆滯地凝視著霧氣,蹲在樹下喃喃。
“那我們隻能按照NPC的指示走。”安娜金毫無形象地蹲在兩步外,兩位活像村口沒事乾的老大爺。
“NPC的指示?”
“對,他們失蹤前,說是一會兒回去打聽打聽那個女騎士。”
安娜金站起身。隔著樹乾,她又換回原本的打扮,“老規矩,找人的路走不通,咱們就先按流程來。”
見隻有兩個人類回來,負責接應的魅魔多尼什麼都沒說,隻是麵無表情地打量他們。
“那兩位說要仔細調查。”
安娜金用她柔和神聖的嗓音說道,微笑比聲音還要完美,“那位大人派我們回來調查一些小事。”
多尼還是冷淡地看著他們:“這裡不是人類能隨便走動的地方。”
“我們想看看那位女騎士——馬爾維納女士的房間。”安娜金熟練地無視他的惡劣態度,“我們的同伴想要儘力尋找女王,他們不想放過任何線索。”
她特彆強調了“我們的同伴”和“儘力”兩個詞組。
骷髏似的魅魔眯起眼。他終於看向兩位玩家,嘴角提了提:“可以,但我們有條件。就像昨晚一樣,你們需要持續提供生命力,直到你們離開這裡。”
盜賊索羅張開嘴巴,臉頰逐漸變紅:“什麼,昨晚是你們……”
“我沒意見。”安娜金啪地捂住表弟嘴巴,她懷疑自己慢上一點,這家夥就要問魅魔能不能定製劇情了。
“……我也沒意見。”索羅老實了下來。
多尼敷衍地點點頭,伸長乾瘦的手臂:“那麼兩位請跟我來……馬爾維納的房間是麼?她就住在這附近。”
“為什麼不告訴他們馬爾維納的事?既然要找女王,這事兒挺重要吧。”路上,索羅還是忍不住發問。
多尼瞥了他一眼,看得出他很不想理會這個人類,但“吃人嘴軟”也是客觀事實。
“馬爾維納是我們之中最關心族群的人,她總把食物留給弱者,衰弱得比所有人都快。兩個月前,她差點死去。”
他語氣平平地講述著,“自那之後,她的精神也不正常了——也許是太過絕望的緣故,馬爾維納變得脾氣古怪,對族群與女王不再那麼推崇。她和女王是分彆失蹤的,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一行人走到走廊儘頭,魅魔多尼停在一扇漂亮的雙開門前:“這就是馬爾維納
的住處,兩位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隻要保證每天入睡即可。”
安娜金和索羅對視一眼,兩人幾乎同時伸出手,推動那扇大門。
……
煙霧內充滿苦澀的腥氣,像是劣質煤炭燒出的濃煙。諾爾不管不顧地抱緊忒斯特的腰,被那古怪霧氣嗆得連連咳嗽。
濃霧還未散去,一雙手從背後猛地掐住了他的脖頸。
不,不止一雙手。
諾爾雙臂被五六隻手死命拽著,兩隻腳腕被冰冷的手掌狠狠往下拖。身上的鬥篷也被扯得死緊,把他勒得喘不過氣……如果他真的需要喘氣的話。
它們像是打算把他從忒斯特身上剝下來、儘快殺死,而且這兩件事的順序看起來挺無所謂。
忒斯特的尾巴在他手裡用力蜷縮,狀況明顯也沒好到哪裡去。這次的遭遇可不是任務設計——他們的對手深諳趁你病要你命的打法,時機卡得十分棘手。
諾爾沒管頸子上的手,他像溺水的人那般抱緊忒斯特。
【血脈壓製】發動。
【血脈壓製】的恐懼效果生效。
【死亡威懾】滿足條件。目標獲得五秒鐘僵直。
……瘋修士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果然,忒斯特緊繃的尾巴驟然放鬆,腰部的肌肉繼而繃起。
諾爾聽到利刃切斷骨肉的悶響,隨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勒住他們的手臂陡然一輕,溫熱的液體澆了諾爾滿身。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鬆開忒斯特。魔杖差點被那些手拖走,坎多寄居蟹似的掀開水晶殼,燭淚死死纏住諾爾的衣服,這才躲過一劫。
有什麼東西發出痛苦的嘶鳴,跑遠了些許。諾爾試探著睜開眼,他的眼皮被厚厚的血漿糊住。
那些血散發出腐肉似的腥臭,呈現出石油般的黑色。
“噓、噓——沒事了,乾得漂亮。”
忒斯特柔聲說,“背叛者”化為長劍,濃稠黑血順著劍鋒滑下,“你可以鬆開我啦。”
諾爾鬆開胳膊,抹了把臉上的黑血,這才用沾滿血的手抓住魔杖。
坎多接連翻了好幾個白眼,但它謹慎地沒現身,迅速縮回偽裝的水晶殼兒裡——不過這一回,它把殼子關得格外大聲。
霧氣散了個七七八八,諾爾終於看清了附近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