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金同樣害怕。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哪怕是麵對瘋修士的時候,她都未曾如此恐懼。她恨不得來個大預言術,看看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如果隻有她自己,她非得逃避幾天。但是親人還在身邊,她又不敢真的拖延。最糟又能怎樣?她苦兮兮地想,三大公會拋棄她,說不定諾爾……許閱能給他們一點兒後盾。
但要是反過來,萬一她的出賣激怒這位同胞,搞不好會導致樂土與玩家們決裂。
這段時間的接觸,安娜金實在無法判斷此人的精神狀況。
再溫柔的人,搭上一個瘋修士都會顯得居心叵測。而且許閱開著迷失塔四處碾壓的景象,實在讓她印象深刻,魔王眷族骨肉碎裂的聲音還在她耳邊回蕩。
寧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瘋子,安娜金努力說服自己。
會議結束後,安娜金關掉係統界麵,全身濕得像剛從水裡撈出來。她思考許久,換了身正式的戰鬥裝備,打扮得比麵試還認真。
索羅沒再說什麼,他在快樂練級的時候還算鬨騰,真遇見大事則噤若寒蟬。他學著安娜金打扮齊整,拉開客房的門。
離開夢境邊緣後,塔頂的天空徹底與外界一致了,仿佛沒有塔頂。熹微晨光灑上地磚,柔和的光輝教人心曠神怡。
魅魔們在二層搭了臨時巢穴,此刻一層空無一人,隻有美麗的王座在陽光下閃耀。安娜金吸了口清新空氣,使勁拍拍麵頰,力求露出最友善的笑容。
這笑容維持了不到零點一秒,就在忒斯特麵前灰飛煙滅。
俊美的瘋修士還穿著魅魔套裝,套裝上多了點點血漬。他手腕上和魅魔的契約咒紋還沒去掉,兩片暗紅交相呼應,如同時髦的個性首飾。
他不怎麼好奇地看了眼安娜金,眼神和看一截子樹樁並無區彆。安娜金注意到,他懷裡正抱著一個碩大的花束——潔白的布料包裹著黑與青的花朵,其中還點綴著白色的小花與鮮嫩草葉。
大早上送花?給許閱嗎?
安娜金還沒來得及揣摩其中深意,索羅發出一聲強壓下的呻.吟。
安娜金再去細看,那哪裡是什麼花朵,分明是一隻隻僵硬的人手——黑色的那些來自於夢魘怪物,青白細瘦的那些……她不願細想。
“兩位有事嗎?”忒斯特彬彬有禮地問。
“我們,嗯,想找許……諾爾談談。”安娜金還盯著那束“花”,她從未如此強烈地質疑過自己的決定。
“噢,他還在睡。”忒斯特說,“你們先回去吧,早飯後再說。”
“好的。”安娜金努力微笑,她腳有點軟,隻得停在原地。
“難道你想要一支花?”忒斯特看她不動彈,又笑起來,聲音柔得像街邊賣花的漂亮小販。
安娜金和索羅拔腿就撤。
忒斯特這才滿意地收回視線,回到了諾爾所在的客房。
看得出諾爾如釋重負,他睡得格外香甜,沉到忒斯
特懷疑他又死了一次。忒斯特一如既往早早醒來,這人仍然睡個不停。
到了現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諾爾居然還保留著他離開時的姿勢,整個埋在被子裡。
忒斯特把花束插在桌上的空花瓶裡,坐上床邊,忍不住歎了口氣。
昨晚在諾爾睡著後,忒斯特迫不及待地朝諾爾來了個【死靈支配】——純屬好奇,他想知道巫妖先生會有什麼反應。談到技能效果的時候,這家夥提都沒提自己這檔子事,也太過信任他了。
如果能成的話,要操縱諾爾做什麼好呢?
忒斯特思來想去一大圈,發現這事兒索然無味。他用金線擺弄過不少人,如今換成魔法,差彆好像也沒那麼大。也許他需要更精細、更特殊的操控點子……
嗯,控製著諾爾摸他的頭發,效果應該不錯。
他就這麼琢磨了大半個小時,魔法興致勃勃地丟出去,連個水花都沒有。忒斯特怔了幾秒,才想起“精神魔法免疫”這回事。
瘋修士先生不開心地入睡,不開心地醒來,不開心地外出散了個步,決定給部分人找點麻煩。於是他特地繞到魅魔族群的地牢附近,收獲了一批新鮮的永恒教徒手。
處理完摘掉手剩下的部分,他又去戰場上撿了點怪物手掌。一束束“花朵”搭配完成,他將它們悄悄送給昨天每一個大喊大叫的年輕魅魔。
一個充實的清晨。
做完這一切,太陽即將升起,忒斯特的心情終於舒暢起來。
最後最新鮮的一束,忒斯特留在了床頭。然後他坐在床邊,耐心等諾爾起床。
……
兩位玩家再次來到房間時,諾爾正滿屋子狂追忒斯特的尾巴。房間內早沒了可怕花束,隻有花瓶邊的可疑灰燼。
忒斯特見好就收。見玩家到來,他尾巴一藏把門一開,優雅地坐在床邊。
“早安,馬大爺沒跟你們一起?”諾爾隻得住了手,他乾咳一聲,端正地坐在凳子上。
他問得很直接。
也許是錯覺,安娜金覺得此人的氣質有些不一樣了。之前的諾爾更像是偏執的學術型殺人狂,現在的他成功轉型溫柔鄰居款連環殺手,沒了那種緊繃繃的感覺。
“我們有些事想和您單獨談,許閱先生。”安娜金說。索羅剛想找個地方坐下,被她無情地提溜住。
“關於這個世界的真實性,你們可以找馬大爺求證。我和他說過大概。”
諾爾決定把“樂土”中說明情況的任務交給馬大爺——一來老爺子脾氣壓得住,二來,他總覺得該給馬大爺一個念想。
聽到“真實性”這三個字,兩位玩家齊齊沉默。
諾爾起了身,給局促的兩人各倒了一杯水。這裡的水是他用魔法變出來的,裡麵還有冰塊和切片的黑森林野果。
“你們特地來找我,應該有更重要的事吧?”他的語氣前所未有地輕鬆。
安娜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她發現這杯水來得恰到好處,可她不敢喝,隻是象征性地用
嘴唇沾了沾。
“關於‘樂土’的事,您希望我們怎麼做?”
她謹慎地問,手指在魔杖上鬆了又緊,“玩家們十分關注‘樂土’,要求相關任務全公開,違背規定的懲罰特彆嚴格——如果您不介意,我們必須去交代一些事情。⑼⑼[]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我不希望玩家——絕大部分玩家——知道我的情況。”諾爾直截了當地說,“理由和你們沒有第一時間上報馬大爺一樣,我無意引發更多混亂。”
忒斯特輕笑一聲,諾爾清楚,這家夥肯定明白自己沒說出口的話。
隻有成為“主線NPC”,他才能更好地引導局麵。但他要是變成和其他玩家一個層級的“穿越者”,到時候就不怪彆人各有想法了。
“可是我們沒辦法說謊。”索羅急忙開口,“這麼重要的事,上頭肯定會撥出能測謊的道具和人……一旦被發現,我倆會被流放的!”
安娜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