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掏出幽魂掉落的匕首,上麵鑲嵌的黑紅晶石,與火箭筒的能量源一模一樣。他眉頭緊皺,抽抽鼻子,又去扒拉不遠處的土坑。
刨出一小碟泥土,諾爾把火箭筒、匕首和土壤一字排開,朝忒斯特伸出手。
忒斯特困惑地看了會兒諾爾的掌心,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諾爾憋住一聲笑,拍了下忒斯特手背:“之前的怪物屍塊,你還留著嗎?”
忒斯特哼了聲:“好廚師總會留下珍貴的食材。”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摸出一塊怪物肉,啪地拍進諾爾掌心:“給。”
“淨化藥草呢,有麼?”諾爾沒收手。
“……”忒斯特扒拉片刻,肉疼地揪出兩株半透明草藥,“您的貢品要得好頻繁啊,這個燉肉很好吃來著。”
“我會給你的任務獎勵加碼。”諾爾慷慨保證。
“一言為定。”忒斯特精神一振。
諾爾用杯子盛了水,將淨化草藥與怪物肉一同燉煮。十幾分鐘後,怪物肉中的魔王汙染被淨化出來。它漂浮在水麵,積了黑乎乎的一層,表麵泛著微不可察的深紅光暈。
諾爾之前從未仔細看過純粹的汙染。他將它單獨裝入試管,和那一排東西放在一起。
黑紅的晶石,黑紅的土壤,黑紅的汙染。
它們散發的氣息完全一致,
隻不過強度有所差異。
仔細分辨,它們的力量波動同出一轍。諾爾用勺子蘸蘸,稍稍嘗了一點,它們連味道都完全一致。
諾爾指節按住嘴唇。這裡的力量、武器、土地、建築,可能都屬於那位神秘的“魔王”……那位據說是散布腐敗與汙染,痛恨一切生靈的魔王。
那位不存在於《塔赫》設定的魔王。
按照人們的說法,它沉睡在同樣不存在於《塔赫》的絕望列島。
“怎麼樣,找到你想要的了?”忒斯特好奇道。
“這些全部是魔王的遺留。”諾爾篤定道,“忒斯特,你對生命神殿和永恒教會的情報都熟吧?”
“隨您提問。”
“兩個宗教都宣稱,‘黑暗突然降臨大地,魔王從汙穢深處蘇醒’,並且都把魔王當做共同敵人……這個‘黑暗降臨’,是籠統的說法,還是有確切的時間點?”
“黑暗時代,應該是距今兩千多年前。”
忒斯特答得很乾脆,“這倒不是兩夥神棍吹牛,黑暗時代遺留了不少文獻記錄,那個時候魔王的影響比現在大許多。”
兩千多年前。
諾爾指尖碰上那具汙損古舊的火箭筒,觸感溫潤冰涼。他突然升起一個微妙的,讓人不舒服的猜測——
會不會,其實他的《塔赫》才是後來者?
見諾爾久久不語,忒斯特頓了頓,轉頭看向城堡中央。
“無論哪邊的記載,上千年來,魔王隻是個毫無神智的破壞狂,它的汙染怪物同樣沒腦子地橫衝直撞。”
忒斯特輕聲說道。
“我不知道您怎麼想,在我看,莊園主人不可能是‘魔王’——那可是雙神聯手都無法清除的強者,它沒必要、也沒能力和我們玩這些彎彎繞繞。”
“也是,咱倆可比不上隨手扔隕石的‘神’。”諾爾收起火箭筒,勉強翹起嘴角。
“其實我也不認為莊園的主人是‘魔王’。”
兩人離開篝火時,諾爾隨口道,“要真是幾千年前的魔王,不可能這麼精通異世界遊戲套路。”
忒斯特腳步慢了半拍。
“真的嗎?”
忒斯特答得同樣隨意,“可是您也對這些東西非常熟悉啊——諾爾大人,如今您是怪物們的首領。在某些不明真相的人看來,您也夠格稱為‘魔王’啦。”
諾爾不以為意:“說什麼呢,真魔王可是幾千年前的……”
忒斯特困惑地歪過腦袋:“您不也是兩百年前的人?”
諾爾停住了腳步。
那股微妙的、不舒服的感受變得越發強烈。【失落的遺願】傳達的意誌,再次從記憶中浮現。
我害怕,救救我……
我不想這麼死去……我的家人……
……
彆傷害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
……
他從【失落的遺願】那裡接收到
的信息,內容一直都沒有變動太多。他聽到悲鳴、痛哭,與一次又一次絕望的求救。
在永晝城時,諾爾還以為那是被汙染老太太的遺願。可他上一次發動技能,僅僅針對莊園中的純粹汙染,它們連載體都沒有。
所以,那到底是……誰的遺願?
【很遺憾,求救聲已經消失了,您隻能追尋回音。該技能沒有任何效果,該技能沒有任何價值。】
說起來,從一開始,係統就給了【失落的遺願】這樣的定義。
“忒斯特,這次我得見見‘莊園主人’。”
諾爾停在原地,聲音僵得嚇人,“我必須弄清楚,那家夥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我當然會追隨我的神。”
走在前麵的忒斯特回過身,長發被高空的風揚起。
“……隻要我們隨時準備好逃走。”陽光下,他衝諾爾擠擠眼睛。
諾爾想要回以微笑,可他發現自己嘴角僵得嚇人,著實笑不出來。
……
黑森林,迷失塔。
“小許都沒聯係咱們。”馬大爺用力攪著包子餡兒,手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
“他幫我在永晝城放了監視人偶,它們都還正常。”
琳恩咬了口剛出爐的包子,含混不清地看著屏幕,“要是施術者出了事,魔法會有反應的。”
“前兩天說是什麼來著,莊園?”馬大爺若有所思道,“聽說那邊都是鄰居,隻要能說上話,應該問題不大——咱這福利多好啊,不比待在外頭受罪強?”
琳恩的動作停頓片刻。
“未必。”
她的語氣有點沉重,“我們就在人類眼皮子底下,現在過得還行,單純因為大家沒鬨事。一旦起了衝突,那就說不準了。”
“也沒辦法吧,想救人,小許隻能暴露。鬼知道那倆教會手裡扣著多少倒黴蛋。”馬大爺咋舌。
“那單純是因為許先生人太熱心。”
琳恩吃完包子,心事重重地擦手,“換了我,我隻想救我妹妹。要不是這裡找人更方便,我可能都不會留下。”
“而且許閱理解的‘救人’,是好吃好喝住得舒服,還要有醫療和娛樂支持。沒幾個人能做到這一點。”
馬大爺不是什麼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聽到這裡,他會意地沉默了。
“唉,讓我接這離譜攤子,我就一想法——”
過了許久,馬大爺狠狠歎了口氣。
“活著,能讓人活著,就很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