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觀察尤金的盔甲——等那身盔甲上的肮臟月色消失,他們就能再次抬頭了。
渾濁的月光中,年輕英俊的騎士低聲吟誦著讚美詞,聲音溫暖和緩。它像是某種安神魔法,阿巴頓聽著聽著,心跳不由自主地平穩下來。
這麼一念,就是天
暗到天明。
晨曦亮起,邪惡的月光如同瘴氣,被清晨的輕風吹散。沒了魔王汙染,布裡克陰影恢複的往日的樣子——色調偏冷,環境陰暗,卻自有一番凋零美感。
在泥巴裡戰戰兢兢地趴了一晚,阿巴頓隻覺得後背被軋路機碾過,疼到讓人想要大叫。發現了在泥地裡蠕動的阿巴頓,尤金結束禱告,從容起身,朝阿巴頓伸出手。
阿巴頓心中悲戚。天知道尤金先生怎麼做到跪地祈禱大半夜的,他腿不麻嗎?
他剛要去拉那隻手,【魔王討伐】的通知就砸入了他的腦袋。
阿巴頓的手僵住了,本能地去看索羅。索羅看起來比他還震驚,尤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一掃,臉上露出微笑:“又一次‘全服公告’,還是統一的新任務?”
“沒關係,兩位不必跟我說。先站起來吧。”
索羅一直跟著隱士院,阿巴頓又是聖徒會的邊緣人物,哪知道怎麼應付神殿高層。他們一時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空氣尷尬到近乎凝固。直到——
“怎麼就剩你們幾個?”安娜金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一行五人,一個不少。他們看起來各有各的虛弱,好在都是囫圇個兒的。
“姐——!”索羅拔腿就朝前衝。安娜金看起來很想躲開,最終還是強行留在了原地,接住撲過來的親人。
阿巴頓飛快瞟了尤金一眼,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意思,他隻好向前一步:“呃,之前大家突然不動彈了,熱灰……我是說霍塔什先生就帶著全團撤出布裡克陰影。”
“我們留在這接應各位,大概就是這樣。”
說完,他獻寶似的拉過死靈騎士:“看!它也還好好的,沒有任何損傷!”
“辛苦你了,我會寫在任務報告裡。”安娜金點點頭。
阿巴頓攥緊拳頭,無聲地做了個慶祝手勢。這就是傳說中的躺贏嗎?過程足夠驚心動魄就是了……說到過程……
他又偷看了眼尤金,猶猶豫豫地開口:“老魔王那事兒……”
他沒有收到隊伍經驗值,想來也是,動手的不可能是安娜金這個治療。
那麼剩下的可能隻有樂土領隊和他的魅魔、樂土的費舍,還有那個他大概猜到是誰但是拒絕去細想的“佩先生”。
全是塔赫的NPC。
就人數看來,是樂土動的手嗎?第一個發出全服公告的組織來開啟新的主線任務,好像也挺合理。
關鍵詞一出口,尤金的目光箭一般射過來。
“如果說是小人乾的,傭兵團生意會好不少吧。”佩因特愉快地說道。他稍稍挪動,阻擋了尤金的視線,“要不尤金大人幫忙宣傳宣傳?”
“彆胡扯,如果是你乾的,你的神諭不會那麼簡單。”麵對叛徒,尤金的聲音驟然冰冷。
“您怎麼總是提這種掃興的事情呢?”佩因特搖頭。
尤金的目光越過他,再次看向剩餘三人。他的目光依次掃過鬥篷覆蓋的兩位樂土成員,最後定
格在“德雷克”身上。
“……也許是繼承龍血的某位英雄,完成了先輩的遺誌。”他意有所指地說道。
諾爾正麵接下尤金的審視——正式晉升魔王後,他的屬性能把尤金按著打。都說“一切恐懼都來自於火力不足”,他現在的自信無需偽裝。
“我隻是初步完成了先輩的遺願,沒到遺誌的地步。”
諾爾一字一頓地說著實話,“畢竟新的敵人出現了,我想您知道。”
尤金嘴角帶著微笑,很難說他有沒有相信。
“原來如此,”他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話說回來,樂土比我想象的要強。”
一高一矮兩個鬥篷人,始終沒有在他麵前暴露過真麵目。沒有玩家的不死特權,他們能在魔王戰幸存下來,實力可見一斑。
“感謝您的肯定,一切為了吾主。”
費舍向前一步,主動朝尤金行禮,他特地在手背露出一點兒塞壬細鱗。
這位大祭司的話語中沒了搖擺不定的哀怨和迷茫,聽起來遊刃有餘,演技又回到了諾爾剛遇見他的時候。
“既然各位安全歸來,我們也就放心了。”尤金點到為止,朝後退了兩步,“接下來呢,諸位有什麼打算?”
安娜金嗅到了空氣中的緊繃,連忙站出來:“哈哈,現在沒汙染了,我們得把任務做完。”
“我明白了,那麼請允許我一個人先回去。”尤金微笑。
……
任務終點。
“尤金還挺客氣的,知道有他跟著,大家都不自在。”阿巴頓遙望著波光粼粼的海平麵。
太陽徹底升起,天空明媚清澈,海水藍色綢緞般翻騰不止,荒蕪而美麗。阿巴頓幾乎要忘記那個暗紅肮臟的環境。
佩因特瞧了阿巴頓一眼,露出看小孩子胡說八道的憐憫表情。他悄悄歎了口氣,沒說話。
死靈騎士緩緩走到海邊,翻著白沫的海水淹過了他的金屬靴子。他還打著那把滑稽的傘,傘麵投下長長的影子。
任務即將完成。隻要它沉入無儘海中,一切就結束了。
“等等。”諾爾突然開口。
死靈騎士木然轉頭。
諾爾掏出坎多,當即破開了空間。他的身影消失片刻,再現身時,他的手邊多了一隻小小的幽魂。
那幽魂異常虛弱,看起來是個不滿十歲的男孩。他半透明的頭顱上,戴著一頂過大的王冠。
騎士眼中的青火猛烈搖動,旺盛了許多。
死亡之後,一切隻會慢慢消逝。
知曉這對兄弟的過去後,諾爾在動身前夜,特地折回了戰爭王副本。他動用了關於死靈怪物的大半知識,成功將死去的巨大怪物轉為幽魂。
與騎士的情況類似,二百年的掙紮中,戰爭王也失去了絕大部分神智。它記憶斑駁,僅剩的人性部分又少又脆弱,隻能以這樣的形態出現。
細瘦的幽魂抬頭看向騎士,短暫的困惑後,它露出笑容,鬆開了諾爾的手——它徑直朝騎士飄去,飛上騎士的肩膀。
它快樂地坐在那裡,從騎士手裡接過那把有些袖珍的遮陽傘,遮擋著燦爛的陽光。
騎士鄭重地轉過身,朝諾爾行了個笨拙的騎士禮。幽魂的臉龐露出傘沿,望向那輪灼熱的太陽。
幾秒後,它微笑著抱住騎士的頭顱。騎士邁開穩健的步子,緩緩走向無儘海深處。
海水逐漸吞沒了猩紅的鬥篷,它在海麵上飄飄蕩蕩,先是像一塊血泊,繼而越沉越深。最後的最後,幽魂的小手探出海麵,朝他們搖了搖。
日光在海麵上投下細碎的金色。
【你還做了這種事。】忒斯特用思維戳諾爾。
【孤身一人的滋味不好受,他們應該沉眠在一起。】諾爾看向平靜寬廣的海麵——不久前,它也是這樣吞沒了他的三位同胞。
“等那位騎士徹底沉沒,還需要些時間。”佩因特咳嗽兩聲,“乾等著也不是事,小人有話想說。”
“請。”諾爾早有預料——他們給佩因特的報酬隻是針對【古老騎士的遺願】,結果順道打了個魔王,這位前教皇先生多半想要重談報酬。
確實挺合理的,諾爾隻等對方開價。
誰想,佩因特再開口,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這會兒,尤金絕對把情況報上去了。”他苦著臉搖搖手指,“生命神殿肯定會大肆尋找‘英雄小隊’。”
“各位想好怎麼掩藏身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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