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諾爾先一步回到了迷失塔的住處。房內的布置還是老樣子,花瓶裡的藍玫瑰還在盛放。明明一切都無比熟悉,諾爾總覺得有哪裡不太一樣。
他摩挲了兩下婚戒,喚亮房內的魔法燈。溫暖的燈光中,壁爐自動燃起,火焰輕輕搖曳。窗戶開著,來自森林的晚風吹動窗簾,風中已然有了春季的暖意。
忒斯特還沒回來,本恩暫且跟著忒斯特,房間內隻有他一個人。不過,這裡四處都是他們生活的痕跡。
書桌上扣著自己上次沒看完的書,忒斯特的冬季鬥篷搭在床邊。小圓桌的果籃旁,擺著一把閃亮的水果刀——因為諾爾堅決反對他用捅過怪物的“背叛者”削果皮。
諾爾走向書桌,發現忒斯特心血來潮買的幾l本菜譜。那家夥對牲畜和魚類的宰殺處理非常感興趣,在空白處做了許多筆記。
他拿起一本《乾淨廚房小妙招》,隨便翻了兩頁,忒斯特貌似在分析解剖知識,思考對付大型怪物的小妙招。
諾爾:“……”
他繼續往下翻,發現比較大的空白處,忒斯特還用紅墨水配了不少凶殘插圖。插圖密密麻麻一層疊一層,仿佛恐怖片的精神病人塗鴉,看著怪嚇人的。
但在那些暗紅色的嚇人插畫上,蜿蜒著一道金色的痕跡。
紙頁最上方,金線勾勒出一隻圓滾滾的龍,外型像極了諾爾變化的小黑龍。比起那些詛咒似的塗鴉,這幅畫的線條細密又柔和。
諾爾抿抿嘴唇,壓下狂翹的嘴角。他伸出手指,亮青色的墨跡在紙上遊走。龍塗鴉的旁邊,很快出現一隻尾巴蓬鬆的簡筆貓咪。
兩隻小動物擠在一起,那些暗紅色淪為背景,整個畫麵無害了不少。
做完這些,諾爾把那本《乾淨廚房小妙招》小心地放回原位。
隨後諾爾坐上沙發,生出種不真實的恍惚感,以及後知後覺的緊張。一切都結束了,他真的跟忒斯特結了婚……並非出於利益,隻是純粹的,世俗意義上的婚姻。
諾爾知道,瘋修士沒有被他變成什麼真善美小甜心。諾爾同樣知道,這樣的忒斯特,絕不會在情感方麵作假。
忒斯特不擅長那樣做,也不屑於那樣做——某種意義上,忒斯特興許是這世上對待情感最誠實的人。
回過神來,諾爾有種周身泡入熱水的滿足感,隻是熱水在逐漸升溫。
明明他們該做的都做過了,諾爾還是皮膚發燙,緊急灌了兩杯冰果汁。
不行,還是得轉移一點注意力。
他熟練地打開係統界麵,開始正式修改係統。《塔赫世界》終於要迎來第一波更新了,諾爾咂咂嘴,伸出雙手。
首先,是玩家的回歸問題。
在開始之前,他必須先確定一個問題——自從悅園毀滅,地星時間過去多久了?
諾爾冷靜地計算起來。
當初他確實給《塔赫世界》定義過時間比,地星的十分
鐘相當於《塔赫》內部的一小時。按照這個算法,塔赫的二百多年相當於地星的三十多年。
但這個算法有一個前提,它隻能在遊戲上線後生效。如果隻是在內部調試階段,時間比可以任意調整,沒有任何限製。
悅園的毀滅則是在七月底。根據玩家們的說法,遊戲正式上線的時間同年8月初。在此期間,塔赫已經過去了二百多年。
這樣倒也說得通,在徹底奪取係統前,盜星索肯定不希望地星這個“樣本()”出現太大的變動,比如突然來個毀滅文明的戰爭。
但玩家真正登錄後,係統塔赫一小時,地星十分鐘?()”的比例不容更改。玩家來到這裡接近一年的時間,換算回地星時間,大概不到兩個月。
一切還來得及。
諾爾特地調出了係統的時間相關數據,一一證實自己的推斷。
最關鍵的時間問題解決了……然後是人。
正規登錄的玩家們很好處理,他們可以通過係統退出遊戲,並且恢複真正的樣貌。三岔路村投放的玩家,諾爾決定送他們回歸。
當然,沒有他的允許,玩家們絕不可能“再次登錄”。
諾爾劈裡啪啦敲打虛擬鍵盤,小心地修改著係統設定。鍵盤上映照著不存在於地星的字符,隨著諾爾的觸摸明明暗暗。
至於十字路口的那群惡魔玩家……反正導師不打算回地星,就拜托他來篩選調查吧。如果是對地星有害的重罪犯,他會奪取對方的玩家權限,視情況處理掉。
不知道忒斯特對那些人有沒有興趣,諾爾抿了口果汁。
鄰居們那邊,就讓大家自由選擇。
留在迷失塔的時日,他和大家聊過不少次。年輕人們傾向於回家,部分老人們卻有著彆的想法。比起回去忍受病痛和孤獨,他們更願意以強大的怪物姿態留在塔赫,看看能不能碰運氣練出人型。
諾爾敲打鍵盤的手停了。
他曾想過,要不要乾脆保留一部分玩家登錄係統,讓部分人能夠自由來去塔赫與地星。
但這樣做很可能出現隱患。先不說總會有人說漏嘴,退一萬步,沒有係統是完美的。如果塔赫的怪物不慎漏到了地星,或是地星居民不小心誤入塔赫,後果都是災難性的。
飯要一口一口吃,眼下還是隻保留“最高管理員權限”好了,諾爾捏捏眉心。
……
諾爾不知不覺挺直腰背,進入了全神貫注的工作模式。直到一張熟悉的臉穿過屏幕,伸到他麵前。
諾爾原地一個震動,心跳漏跳半拍,很難說是開心的還是嚇的。
“晚上好,親愛的。”忒斯特彎起眼睛,身上還帶著室外的寒風,“這是戰後第一天,您是不認識‘休息’這個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