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思音假裝不經意地將目光移開:“旺仔呢。”
“在樓上。”蔣措說,“賓客多,不方便放它出來。”
有些人怕狗,有些可能對狗毛過敏,這樣人多的場合狗被關起來很正常。
不過。寧思音看著悠閒地站在蔣措旁邊的站架上的鸚鵡,不禁感受到了物種之間的不公平。
鸚鵡的白毛跟蔣措的白色禮服異常相配,它今天看上去精神抖擻器宇軒昂,高昂著小鳥腦袋在站架上高傲地踱步,不時低頭用嘴整理自己的羽毛,也是很愛美了。
宴會上熙熙攘攘的聲音傳到偏廳,寧思音脫掉高跟鞋放鬆兩隻腳。
桌上有茶點有水果,蔣措在看書,她低頭看手機。
有段時間沒在網絡上大範圍看到自己的名字了。今天蔣家的宴會上將會正式公布婚訊,圈內幾乎都得到了消息,紛紛開始猜測最後究竟花落誰家。
蔣明誠、蔣暉彥、甚至分家幾個名氣大的年輕男性猜了一圈,連怎麼看都沒戲的“前任未婚夫”蔣昭野都有人站,唯獨沒人猜到正主,蔣家這個神秘的……
“噯,我剛才聽見我爸媽說話,跟寧思音訂婚的好像是他們家小三爺。”
走廊交錯的高跟鞋聲中,響起年輕女性壓低的嗓音。
幾個人結伴從宴會廳的方向走了過來。
勁爆的小道消息立刻引起強烈反響:
“不可能吧!”
“小三爺不是跟大爺二爺同輩的,蔣昭野得叫爺爺?”
“天呐,蔣昭野的前未婚妻和他爺爺訂婚,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媽跟二奶奶很熟的,不會有假。”
“我天!”
“你們見過那個小三爺嗎?長什麼樣啊?”
“沒有……”
“我也沒,不過聽說他不是有病嗎?”
“對啊,聽說身體很差的,沒幾年活頭了,這幾天都沒怎麼聽說過他的消息,我都以為他已經……”
“怎麼會是他呢,蔣家最沒用的就是他了吧,沒希望繼承家業,還有病。”
“所以說,寧思音到最後找了一個病秧子啊。”
有人輕哼:“野公主跟病秧子,我倒覺得他們倆挺配的。她又不是寧家的正牌孫女,要不是唯一的孫子死了,你覺得寧光啟會把她接回來?”
“說得也是,要接早就接了,不會讓她在外麵流落到十八歲。”
……
偏廳裡過於安靜,蔣措總像不存在似的,待在一個地方就毫無聲響。寧思音低垂著眼,將外麵走廊的對話聽得一字不落。
一樓的隔音效果比三樓真是差多了,蔣措肯定也聽到了。
是。
她並不是天生的小公主。
她小時候是在福利院生活的。懂事之前被一對夫婦領養,過著艱苦貧窮的日子,直到十八歲,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個這麼有錢的爺爺。
關於她為什麼流落在外,爺爺沒有告訴她。除了他,寧思音也無從打探。
但寧家大變活人認回這麼一個孫女,外麵總會有些傳言,東拚西湊,結合從小沒少看的狗血倫理電視劇,猜也猜得出自己的身世。
據說她的父母是大學同學,曾是一對戀人,有她的時候二人都還是二十剛出頭的年青人——這就排除了什麼小三出軌婚外情的爛狗血。
想必是因為她的媽媽身份不夠高貴,不合爺爺的意,入不了寧家的門,或許中間還經過一些棒打鴛鴦的老傳統,最終導致兩人分手。
但寧家子孫福薄,寧光啟隻有一個兒子,也就是她爹寧晨音,年紀輕輕三十歲便因病離世;留下的獨子也遺傳不治之症,未及成年便夭折。
如今寧家隻剩下她這一根獨苗。
若非如此,爺爺也不會費心勞力將這個失落在外的孫女尋回。
-
“世人那張萬惡的嘴啊,再配上隨心所欲的舌頭,就是萬惡之源。”
寧思音放下手機,把手臂環到胸前。
她看看蔣措,這個被人一口一口“病秧子”代稱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靜止一般坐在沙發上看書,兩耳不聞牆外八卦。
寧思音彆的地方記性不咋地,但在記仇這方麵十分持久。裡麵那個聽起來最嘲諷的聲音,就是之前碰過麵的Luna。
她的聲音不算有特色,不過那種讓人聽了隻想用拖鞋熱情招呼一番的語氣,太有辨識度了。
寧思音舔了舔牙齒,忽然朝在站架上梳理羽毛的鸚鵡勾手。
“鐵蛋。”
鸚鵡至今不肯認這個名字,假裝沒有聽到。
不過等寧思音拿起鳥食,它就願意賞臉紆尊降貴過來一趟了。
鸚鵡低頭在寧思音手上啄食,寧思音用食物賄賂企圖買通它:“吃飽了就去幫我教訓一下外麵那幾個長舌婦。”
視線落在書上始終未曾抬起的蔣措,這才悠悠出聲:“‘看到搬弄是非的人,不必非得去扇耳光。’”
“你在說我哦。”寧思音不以為然地聳肩,“那不行,我這個人,看到搬弄是非的人,就必須去扇幾個耳光。”
她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且必須要當場報。
考慮到今天是重要日子,跟這些碎嘴八婆計較有失她“公主”身份,才沒有親自上陣。
寧思音戳戳鸚鵡的屁股:“吃完了沒?該乾活了。”
鸚鵡不理她,原地蹦了一下轉身拿屁股對她。
“沉不住氣。”蔣措評價。
寧思音正要辯解,他放下書,朝鸚鵡伸手。鸚鵡立刻跳到他手臂上。
蔣措看著鸚鵡,慢悠悠地念到:“是非之人,是非事,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對寧思音愛答不理的鸚鵡扇扇翅膀,從他手上飛起,鑽過專為它設置的小窗口飛了出去。
很快,寧思音就聽到外麵響起亞裡士多德·鐵蛋中氣十足的嗓音。
“搬弄是非!說三道四!口吐芬芳!”
以Luna為首的幾個女人從宴會廳出來透氣,順嘴說幾句閒話,也跟沒想到隔牆有兩雙耳,還是當事人的耳。
嘰嘰喳喳的幾個女人立刻停住,看著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會說人話的鸚鵡,一時麵麵相覷。
她們都沒反應,亞裡士多德對這個效果非常不滿意,懷疑她們沒文化聽不懂,抖了抖翅膀,決定換一種她們聽得懂的語言。
“長舌婦!嚼舌根!呸!”
幾人女人:“……”
一牆之隔的寧思音:“噗哈哈哈哈。”
-
被鸚鵡大罵一通的幾個女人尷尬地走了,寧思音神清氣爽,鐵蛋飛回來時,寧思音逮住她,表揚地撫摸它的腦袋。
“乾得漂亮。”
鸚鵡不堪其擾,往她手上啄了一口趁機逃脫,回到自己華貴的純金站架上繼續做造型。
此時傭人來叫,寧思音愉快地站起來。
蔣措放下書起身,將西裝的第一顆扣子係上,隨即微微彎起手臂。
寧思音看了一眼,將左手放了上去。
他們並肩而行,穿過走廊,進入燈光璀璨觥籌交錯的大廳。喧囂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一道一道的目光聚集在兩人身上。
有人神色愕然,有人竊竊私語。
寧思音的步伐已經習慣和蔣措一樣的慢,甚至學會了幾分他泰山崩於前也波瀾不驚的平靜。
轉眼數月時間已去,和蔣昭野相看兩厭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
折騰來算計去,終於走到這一步,一時心中還有幾分感慨。
她側眸瞄蔣措。他的側顏還是那麼優秀,從容平淡。
察覺她的目光,他不曾轉頭看她,慢慢悠悠地說:“現在反悔可來不及了。”
寧思音把眼睛轉回正前方,保持著端莊典雅的微笑,低著聲回:“我不反悔。你彆後悔就行了。”
“我為什麼會後悔?”他慢條斯理地問。
“等下一宣布,你就跑不了了,以後遺產都是我的。”
搞不好她真的走大運,不用費心踹,還能繼承一筆遺產,人生三大幸事她就占了倆。
蔣措還是那個漫不經心的調子,輕輕牽動唇角:“你可以儘情期待。”
人群自動讓開道路,蔣宗林站在主席台的立式話筒前,雙手握住拐杖立於身前。寧光啟負手站在他身旁。
兩個老頭兒肅穆莊重地注視著盛裝走來的兩個孩子,眼中有著相似的欣慰。
寧思音和蔣措走過去,一左一右站到兩人身旁。
蔣宗林在所有人已經不約而同聚起的注意下,用渾厚的聲音說:“感謝各位賞麵,在今晚來到我蔣家。今天既是小孫昭野的生日,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我蔣家和寧家多年深厚情誼,互相扶持,今日有幸親上加親,犬子蔣措和寧董的孫女思音相識相知,情投意合,實在是一樁美事。如此美好姻緣,我老頭子深感欣慰,也請各位做個見證,犬子蔣措與思音今日在此訂立婚約,結琴瑟之好,白首同心,風雨共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