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措瞥她一眼,躺在椅子上慢悠悠解釋:“不同重量的魚肉質不同,二斤八兩的口感最好,彈性適中。”
一兩,50g,口感能查到哪去?
“你能吃出來一兩的區彆?”寧思音質疑。
蔣措淡定道:“能。”
寧思音還真不信他的嘴能刁到這地步。
她的勝負欲上來,起身說:“我不信你的嘴有這麼厲害。現在我們就來做個試驗,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吃得出來區彆。”
蔣措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寧思音走到湖邊,指揮抓魚的工作人員:“麻煩你們幫我抓五條魚,每一條要不同重量。我今天倒要看看,他的嘴到底有多刁。”
工人非常配合並興致高昂,很快就抓了五條魚上來,體型重量每一隻都不相同。
很好。
寧思音滿意地點頭:“拿去廚房做吧。做法要一模一樣,掐頭去尾,隻取魚腹最嫩的一塊就好,不要讓他能看出個頭來。”
“明白了寧小姐,您擎等著吧。”幾人高高興興拿著魚下去了。
寧思音和蔣措到包廂去等。這裡的包廂都設在湖邊,窗外便是清幽湖景,十分宜人。
廚房的效率很高,約莫半個小時,便有人來敲門了。領班帶著五個侍應生,分彆端上來五個盤子,依次排開,最後一起揭下不鏽鋼餐罩。
每隻盤子上都隻有一塊烹飪過的魚肉,少許搭配點綴的食材。看上去十分誘人,色香味俱全,但僅從一塊肉,無法分辨出魚本身的樣子。
為了以防有人幫蔣措作弊,連盤子都是一模一樣的,寧思音特地交代過領班,不要做任何記號。
她坐直身體,好整以暇地看著蔣措:“開始吧。”
蔣措淡定地拿起筷子,從第一盤開始,夾起少許魚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然後吞咽。
“這隻彈性不錯,體重應該在二斤六兩與二斤八兩之間,不到八兩。”
真的假的?
寧思音懷疑的目光移向領班,後者一臉驚歎地道:“對的,這隻確實不到八兩,二斤七兩多一點。”
蔣措淡淡一笑,繼續第二盤。隻嘗了一口便擱下筷子,評價:“這隻肉質綿軟,脂肪含量高,體重在三斤三兩以上。”
領班的表情更為歎服:“這隻重三斤四兩。”
寧思音微微眯起眼。
他的嘴真有這麼厲害?貓都沒他刁。
“還要繼續嗎?”蔣措詢問她。
“要。”寧思音依然不信這個邪。
蔣措便又夾起嘗了嘗第三盤的魚肉,之後道:“這隻彈性差了點,肉質偏軟,但沒有第二隻那麼鬆散,應該在三斤左右。”
領班隨即報出重量:“這隻三斤整。”
再下一盤。
“二斤五兩,誤差不超過二兩。很有彈性,肉質差了些。”
領班衝寧思音連連點頭。
他說得沒錯。
最後一盤。
蔣措品嘗結束,終於給出了一個不錯的評價:“這隻彈性最合適,肉質鮮美,剛剛好。二斤八兩。”
領班啪啪啪帶頭讚歎地鼓掌,幾個上菜的小哥也跟著拍手。
“太厲害了!您的口味非常精準,每一隻都猜得一點不差。我們這裡隻有經驗最豐富的老師傅才有這種通過口感來判斷魚大小的能力,三爺果然名不虛傳,今天讓我們心服口服!”
寧思音抱著手臂坐在椅子上,臉上一半懷疑一邊不解。
她不信蔣措真的能吃出來,但她確實沒有發現任何作弊的證據。
她不死心地拿起筷子挨個嘗了嘗。烹飪過的魚肉味道幾乎一模一樣,除了第二盤好像確實如蔣措所說,肉質比較鬆散之外,她完全吃不出任何的差彆。
蔣措氣定神閒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等她一一嘗過,才問:“我通過測驗了嗎?”
寧思音狐疑的眼神瞄他一眼:“我懷疑你作弊了。”
蔣措攤開手掌,老神在在地反問:“哪裡?”
寧思音抱起手臂,不服輸地說:“容我想想。”
蔣措笑而不語,輕輕擺了下手讓人出去了。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寧思音還沉浸在思考當中不能自拔。
車開到一半,實在想不出來,扭頭問蔣措:“你到底是怎麼答對的。”
蔣措像是被她逗笑,合上原本放在腿上的書,看向她。
這次,他沒有再拿什麼“能嘗得出來”這種理由來蒙她,直白而言簡意賅地承認:“這家餐廳是我的。”
“……”
寧思音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就知道他是靠作弊!
“厲害。”她皮笑肉不笑地給蔣措一個“真心誠意”的大拇指。
蔣措:“承讓。”
“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麼作弊的?”她滿是不解,“魚做好之前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沒有機會跟他們串通。魚端上來的時候我檢查過,沒有做任何標記;你嘗的時候我也盯著,沒有人給你提示。”
蔣措卻不肯說更多了,神秘莫測地笑了笑,說:“慢慢想。”
寧思音想了一路,回憶整個過程,怎麼都找不出他作弊的線索和正劇。
直到車開回蔣家的園子,某一個瞬間突然靈光一現。
“我想起來了。”她騰地一下坐起來。
蔣措正要下車,聞言停了動作。
寧思音看著他說:“捕上來那五條魚,根本就沒有二斤八兩的。”
五條魚稱重時她掃過一眼,雖然沒有記住每一隻的重量,但她可以確定的是,其中沒有任何一直是二斤八兩。
“所以呢。”
“所以你根本就是在胡扯。那個領班在陪你演戲。”寧思音有點牙癢癢。
他根本就不需要和餐廳的人串通,他是老板,張嘴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其他人自然會配合。他說魚重二斤八兩,誰敢說一句不是嗎?
虧她還那麼相信那幾個人,尤其是領班。演技挺不錯啊,那麼真誠,那麼自然,那麼無懈可擊,怎麼不去做演員呢。
緊接著寧思音突然話音一轉:“那你今天彆彆扭扭的,是不是吃醋呢?”
蔣措漫不經心看過來。
“沒想到你天天跟個老頭兒似的,還跟你孫子吃醋呢。”寧思音接著安慰他,“他隻是叫了旺仔一聲兒子,但我在家都是讓旺仔叫姐姐的,所以理論上你是旺仔的姐夫,不是爸爸,沒必要跟他爭這個。”
蔣措挑起眉:“所以,跟著你,我矮了四個輩分。”
寧思音一想還真是。
以前他是蔣明誠的爺爺,現在是蔣明誠兒子的姐夫……咳。
她馬上找到漏洞把鍋推出去:“這怪旺仔。本來你跟著我隻是降了三輩,和你孫子同輩。是旺仔把你往下拉了一層,不怪我。”
“是這樣嗎。”蔣措問。
“當然。”寧思音肯定。
“那看來,還是你們隨我的輩分更好。”蔣措慢悠悠地邁腿下車。
——你們?
意思是旺仔也要隨?
那以後蔣明誠豈不是得叫旺仔爺爺?
寧思音樂了。
-
晚上八點,除了幾個工作繁忙的人不在,蔣家其餘人都準時出現在飯桌上。等大家到齊,安靜地各就其位,燈火通明的餐廳隻有傭人上菜時來回的腳步聲和碗碟聲。
主位上,蔣宗林緩緩道:“趁著大家都在,我有一件事情宣布。”
蔣二奶奶正看著傭人上菜弄湯,其他人正襟危坐,各自安靜。
寧思音的座位在蔣措旁邊,這種場合傭人提前將旺仔抱走了,以免它在這裡礙事。
“蔣措現在結婚了,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瀟灑了。公司人事部有個職位空缺,我已經安排他入職,過幾天就去上班吧。”
決定一出,餐廳的氣氛立刻就變了。
蔣二奶奶不易察覺地蹙了眉,其他人麵色各異。
寧思音坐在蔣措身旁,連她都能感受到桌子底下湧動的暗潮。
在這張桌子上,除了老爺子,沒有一個人希望蔣措進公司。
雖然他身體不好,雖然他一直以來無心家產,但到了如今這個關頭,任何的變數都會讓大家非常敏感。蔣措進公司,對大房二房來說,無疑多了一個不可控因素。
小輩不敢擅自發言,靜默僵持片刻,蔣乾州開口道:“這件事,之前怎麼沒聽您提過。”
“一點小事,還要提前經過你們的許可?”老爺子沉下聲的氣勢有點可怕,和平常很不一樣。“現在通知你們了。”
二爺蔣坤宇笑著道:“有錢夠花就行了,上班也都是浪費時間。您給他置辦那些產業,就夠他和思音用了,哪還需要來上班,勞心又受累。”
“是啊。老三身體差,還是靜養著好。”二奶奶附和,“再說,他和思音剛結婚,還是讓他們多過些二人世界吧。”
蔣措本人卻是一丁點的波瀾都沒有,也不參與,仿佛大家在說的事情與他無關,不如桌上那杯茶讓他更感興趣。
寧思音偷眼瞥他,他側眸看向她,目光是從容而平靜的。
她還以為大家防備他防得這麼明白,他心裡會不舒服呢,看起來沒有。
“思音馬上也是要去光啟上任的,他一個男人,也該有點男人的樣子,總在家喝茶逗狗像什麼樣子。”老爺子心意已決,今天隻是宣布,並非商量。“我已經決定了。好了,都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