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是最早得到消息的。
彼時她與蔣坤宇在吃早餐, 從傭人口中聽說蔣措將寧思音帶了回來,還是手牽手回來的,原本安靜的空氣當即凝住。
“什麼?”
傭人緊張地重複一遍, 接著傳寧思音交代的話,“三奶奶說, 情況有點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等她處理完了, 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蔣坤宇將碗重重放下:“胡鬨!”
“他們人呢?”二奶奶蹙緊眉問。
“三奶奶一早就出門了,三爺還沒下來。”
“叫他下來!”蔣坤宇放下筷子,“我要問問老三這到底是在做什麼,怎麼又把她帶回來了。”
二奶奶按住他的手臂, 製止聞言正要上樓去叫人的傭人。
“你彆急, 待會兒等他下來再問也不遲。現在去叫他,平白把事情搞緊張了。老三做事有分寸, 把她回來想必是有什麼原因。”
蔣坤宇讀懂她的眼神, 原本的怒氣消下去, 坐在椅子上哼笑一聲, 口吻嘲弄地說:“我看他是被那個女人灌了**湯, 自從她嫁進來, 老三就變了一個人。說不定,都是被她挑唆的。”
如今家裡氣氛微妙得緊, 寧家的孫女原來是冒充的,小三爺娶了不過半年的老婆其實是個假貨, 昨天剛被趕出去,晚上就被小三爺親自接了回來——事情的走向誰都猜想不到,此刻傭人也各個噤若寒蟬, 不敢隨便置評。
正在這時,有人瞥見樓梯上的人影,忙低頭喚了聲:“三爺。”
餐廳說話聲停了。
二奶奶轉頭,見蔣措正從樓上下來。
在巨變之後緊繃氣氛尚未消失的這個早晨,他沿著樓梯緩緩而下的步伐,和平時一般從容。
二奶奶的視線定在他身上。
不止她,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蔣措身上。
這個時間蔣季凡也恰好從臥房過來,後麵跟著一個聞風而動的六太太。
二奶奶與蔣坤宇對視一眼,由她開口問詢。
“老三,聽說你把思音接回來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長幼有序,蔣季凡停下腳步,讓蔣措先走。
他步子散漫,走到餐廳徑自落了座,傭人無聲而麻利地將早餐端至他麵前。
蔣措看上去並沒有向他們多作解釋的意思,隻說一句:“她是我太太。”
六太太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倒是永遠跑在吃瓜第一線。她本來還在睡覺,一聽說寧思音被帶回來馬上起床,穿著睡衣頂著未經梳理亂糟糟的頭發就趕過來。
“三叔,你怎麼這麼直腦筋啊。你結婚的對象是寧老的孫女,她又不是真的寧思音,那就不是你太太,你還管她乾嘛?”
蔣措看也沒看她。
二奶奶接過話頭:“她說得也有道理,思音……我是說現在的這個思音,既然她的身份是假的,你們的婚姻也就不用作數。我知道你感情上不容易接受,畢竟朝夕相處一起生活了這麼長時間,我都對她有感情了,何況你呢。老三,你可能對她心軟了,但咱們蔣家的臉麵更重要,你說呢?”
“寧家的事稍後會有結論,二嫂不必擔心。”蔣措慢條斯理攪拌碗裡的粥。
“三叔,你可彆再被她給騙了呀。這個女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嘴裡沒一句真話,是不是又找了什麼理由來哄你?”
蔣措垂眸喝粥,對她的大呼小叫置若罔聞。
六太太說了半天他都不搭理,將她晾在一旁,她臉上過不去,說話便也衝了些:“白天我們才把她趕出去,這還沒一天呢你就把人接回來,這不是打我們的臉嗎?反正我絕對不允許她待在這個家!”
蔣措在她的尾音裡抬了眼。
他神色一貫淡漠,此時眼裡又多了一層不甚明顯的涼意,一個小小的微表情竟透出一種令人生畏的冷峻。
儘管那個眼神停留的時間連一秒鐘都不足夠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六太太還是倏地閉了嘴。
“你有什麼資格。”他說。
語氣那般平淡,像是不含任何感**彩的詢問。
但誰都知道,這不是詢問。
老爺子尚健在,這座宅子屬的還是他的名字。即便有一天他老人家駕鶴西去,繼任的家主也是三個兒子。她一個孫媳婦,微不足道的孫媳婦,哪有什麼資格。何況她口中所說的人,還是她名義上的長輩。
六太太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蔣季凡過去想拉她回房,六太太忽然捂著腹部痛苦地彎腰:“我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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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思音先去了一趟公司,把手上工作交代妥當。
公司裡還沒得到任何風聲,井然有序地運轉。
她卻從幾個閒聊的職員口中聽說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
昨天夜裡附近的錦綠公寓失火了……
東區,好像是21棟還是22棟……
聽說起火原因是燃氣泄漏,燒了兩層,幸虧發現及時撲滅了……
寧思音經過的當時麵無表情,後背卻一陣發涼。
她的公寓就在21棟。
是巧合嗎?
下樓時碰見拿了杯咖啡來上班的湯總監,一見她就揚起笑:“寧總,今天這麼早……”
寧思音把剛簽好的文件拍到他身上,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就腳步生風地走了。
王秘書奉命將錦綠公寓失火的詳情內容搜集好發給她,等紅燈的間隙,寧思音拿起手機查看。
沒錯,失火的地方位於東區21棟15、16兩層,照片有大火燃燒、煙霧四散的火況,也有滅火後黑漆漆的外牆。
奇怪的是,市中區高檔公寓樓發生這樣的火災,竟然鮮少有報道。
綠燈亮起,寧思音一踩油門轟地一聲向前開去。
到寧家,她下車甩上車門,大步流星地朝那棟華麗如城堡的房子走去。
走至門前,幾個魁梧高大的保鏢出現在麵前,將門結結實實地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