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措隻是“嗯”了聲,嗓音極淡,音節極短,聽不出任何情緒。
掛斷電話,他抬起頭,視線穿過窗戶望向遠處,不知落在什麼地方。鋼筋鐵骨的城市大廈林立,幾個街區之外又是另一個天地。
他募地轉過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副車鑰匙,大步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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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火災並未親身經曆,頂多有些後怕,而此時此刻,坐在一輛被人弄斷了刹車線的車上,沒有辦法停下來,隻能不停地往前衝,寧思音才身當其境地感受到懸在頭頂的危險。
她沒有辦法決定自己去哪裡,能走的路不多,碰到路口紅燈便隻能向右轉,很多次險些撞上行人。甚至被迫上了一趟高架。高架車速迅猛,是更危險的地方,她不敢多待,尋到岔口便轉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來到的這是什麼地方,以前從未來過。應該是舊城區,馬路比市區窄了許多,路邊被各種違章車輛和小攤販占據,通道愈發擁擠。路上行人很多,還有不少逆向行駛的電動車,她沒辦法停車避讓,不停地鳴笛霸道地穿行而過。有時險險要撞上人時隻能猛打方向盤,就這樣一路左衝右突,撞翻了一個水果攤、好幾輛共享單車,得到一陣陣的尖叫和追著車尾的叫罵。
車裡開著空調,寧思音卻出了滿頭的汗。
她已經數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差一點點就要撞上車或人,就在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和這輛車同歸於儘時,一輛黑色奔馳從後方超車。
她從駕駛座降下的車窗看到國字臉。
“寧小姐!跟著我!”
他的呐喊被疾馳的風裡吹散,但寧思音聽見了。
國字臉的車開到她的前方,將她引到一個冷清的路段。四下無人無車,隻偶爾有運貨的卡車經過。接著他緩緩降速,寧思音的車撞上了他的車屁股,砰——她跟著顛了一下。
他慢慢將刹車往下踩,寧思音隻覺得車前方遇到極大阻力,但車速的衝力太大,她的車頂著前麵的車繼續向前衝,輪胎在地麵上摩擦出幾乎要將耳膜刺穿的尖利巨響。兩輛車的後尾與前身緊緊撞在一起,在撞擊之下破壞變形。
打死寧思音都沒想到,她會有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天。她的心仿佛都提到天靈蓋去了,生死攸關之際,隻記得穩穩持住方向盤,不讓急速旋轉的前輪打偏。
國字臉將刹車踩到了底,卻還是被寧思音推著急速向前,一直衝出幾百米,兩輛車一起翻了護欄,才堪堪停下。再差一點,就要一起衝進綠化帶了。
寧思音的一隻前輪卡進了綠化帶,徒然地在土裡打旋。
她大大鬆了口氣,整個人好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後背已然被冷汗浸濕透了。
然而一口氣還沒喘勻,寧思音眼角餘光忽然注意到什麼。
她轉頭,十字路口橫向駛來一輛2噸的藍色卡車,外觀很普通,與這個路段運送沙土的廂式貨車沒有什麼不同。但那輛卡車在路口並未減速,竟直直向她衝來。
轎車在貨車麵前猶如螻蟻,這個車速如果撞上,她恐怕要和車一起碎成片。
車輪卡進綠化帶又被保鏢堵在前方動彈不得,寧思音猛地去拉車門,但卡死的車門無論她如何搖撼都紋絲不動。而貨車轉瞬間已經逼近。
剛剛從死神的黑袍下逃過一劫,現在,它戴著千鈞之勢再次降臨。
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國字臉發覺異常,迅速發動車子向前竄出去,但救寧思音已經來不及了。
眼睜睜看著藍色貨車橫衝而來,那一瞬間,寧思音腦子一片空白。
隔著火車前擋風玻璃,她幾乎與戴著鴨舌帽的司機對上了視線。
貨車逼至眼前,寧思音預見到下一秒將要發生的迎麵撞擊。
千鈞一發之際,忽地一輛車斜刺裡衝進來,幾乎是硬生生插進了寧思音和貨車之間。
刹那之間,劇烈的撞擊下車窗碎裂,玻璃如碎石一般打進來,寧思音的身體狠狠撞向安全氣囊。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砰——!!
寧思音隻覺得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腦袋裡嗡嗡地震響,耳膜裡尖鳴不止。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意識仿佛離開了身體,好像很痛,卻不知哪裡痛。
終於,她眼前的黑暗慢慢褪去,世界重新進入視野。
她找回了身體的直覺,渾身從內到外仿佛拆卸掉重組一般,惡心,不適。
好一會兒,她才從四周的情形分辨出,自己的車整個頭朝下翻進了綠化帶裡。
她艱難地扭頭,發現窗戶已經沒了。接著後知後覺地覺得臉有點疼。
破相了嗎?
車門被撞得變形了,但好歹是個車門的樣子,不像外麵那輛黑色奔馳。
奔馳已經麵目全非,車的前身四分五裂根本看不出是車。
如果不是這輛奔馳,現在四分五裂的就是她了。
寧思音從倒著的視野裡看它,看到嚴重變形的車門被人從裡麵踹開,哐啷一下掉在地上。
一道人影從那輛變形的車上下來,一身的狼狽,皺亂的白襯衫上沾著血跡。
是蔣措。
他越過這一地狼藉,朝她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休息哦,後天更新。我姐後天要開工,明天一起出去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