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思音在病床邊的椅子坐下來,安靜半晌,問他:“乾嘛救我?”
“不該救你嗎?”蔣措反問。
“你那樣撞上去,很危險的。”
可以說是蔣措替她擋下了那場要置她於死地的車禍,他救她,是冒著自己沒命的危險。
剛剛同事的話更提醒了她,蔣措因為幼時車禍的陰影,從來不自己開車的。今天,完完全全,是為了救她。
怎麼能不感動呢?
寧思音真心實意地說:“謝謝你,蔣措。”
蔣措一如既往,淡然地回她:“不用謝,寧一一。”
從昨天開始,他就喜歡叫她一一。
這個名字,除了陳家父母,沒人會這樣叫。以前寧思音很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它所代表的敷衍和不愛。
但聽蔣措這樣叫的時候,好像也可以,沒那麼難接受。
隻是冠在這個隨便的名字前麵的姓氏,讓她一瞬間低落下來。
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姓氏,可世上再也沒有她的親人了。
寧思音沉默地坐著,無意識地絞手指。她低著腦袋,垂頭喪氣的樣子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狗。
忽然,蔣措右手拍拍床。
寧思音抬起頭,看了看他拍的地方,又看看他,停了幾秒,起身爬了上去。
VIP病房的床比普通病房寬敞,儘管比起雙人床仍狹窄得多。蔣措瘦,寧思音也瘦,她側身挨著蔣措躺下,幾乎沒占什麼位置。
蔣措的傷大多集中在左半邊身體,當時與卡車相撞的那一側。
寧思音小心地枕在他右邊手臂,鼻腔被充滿安全感的茶香包裹,現在那氣味摻雜著消毒水和藥水的成分。
這兩日的兵荒馬亂、如履薄冰,此刻終於從她緊繃的脊背卸下。
寧思音閉了眼,安靜得像是睡著了。
可不一會,蔣措感覺到病號服暈開的一片濕濡之意,縮在他身旁瘦小的身體在極小聲地抽泣。
夫妻半年朝夕共處,蔣措清楚,寧思音是從來不哭的。她很會演戲,一秒鐘就可以表演一個眼眶濕潤楚楚可憐,但那眼淚放自如,收也自如,從不會真的掉下來。
她纖瘦,身體裡卻有一股野蠻生長的能量,如同一株小草。
蔣措沒有試圖用言語安慰她,他隻是抱著她,輕輕揉揉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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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智被抓、寧光啟去世的消息,與蔣措受傷一同傳入蔣家。
舉座皆驚,信息量太大,當事人不在,一時半會大家理不清楚脈絡,隻覺得這世界一下子魔幻得很,昨天才聽說寧思音是個假千金,今天就反轉啦?
一時之間,眾人心情各異,但不管心情如何,探望病人是頭等大事。
老爺子的命根子,打小就體弱多病,風一吹就倒,現在又出了車禍,大家都不敢懈怠,急急忙忙趕往醫院。
寧思音到底也經曆了連環的驚嚇與撞擊,腦震蕩不是說著玩的,藥都沒輸完又跑出去折騰一番,這一鬆了勁兒,睡得跟昏迷似的。
蔣家一幫人陸陸續續來了又走,她全不知道,隻管窩在蔣措身邊睡著。
見這情狀,大家自然也不好多留,表示完慰問就懂事告辭。
一個接一個的猛料,蔣聽月這兩天都快憋壞了,想聯係寧思音又聯係不上,滿腔疑問無人解答,急死了。
看見寧思音她都想上去把她搖醒,被蔣措輕輕淡淡那麼一瞥,隻好把手收回去,抓心撓肝地站在二奶奶耳邊。
“公司那邊我讓你二哥交代一聲,這段時間你就不用管了,好好養著,身體要緊。明天我給你燉骨頭湯。”二奶奶說。
蔣措:“多謝二嫂。”
“一家人說什麼謝。”二奶奶看了眼熟睡中的寧思音,“也彆叫她一直這麼睡,待會兒起來吃點東西。你傷重,還是要當心。”
蔣措隨口應,等二奶奶拿起包起身,又道:“彆讓爸知道。”
二奶奶一頓:“你傷這麼重,要是瞞著他,老爺子回頭知道要發脾氣。”
“他近來身子不大好,告訴他也是平白惹他擔心,傷好了再說吧。”
護士進來送藥看到病床上睡了兩人,皺眉本想說什麼,被國字臉用眼睛一瞪,嚇得什麼也不敢說放心藥就趕緊走了。
寧思音醒來時天都黑了,恰好保鏢買好了清淡有營養的食物回來。她親手將病床的餐桌支好,擺上飯菜,然後端起蔣措麵前那碗粥,用勺子攪動散熱,舀了一口吹幾下,才喂到蔣措嘴邊。
他張口吃掉,靠坐在病床上,心安理得享受她的服務。
國字臉在旁邊本想提醒一句“他右手好著呢”,話到嘴邊及時咽回去,沒打擾小兩口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