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工藤優作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他拍了拍大腿,小朋友瞅了眼三年以來親密無間的親人,挨挨蹭蹭地磨過去,被兜著胳肢窩抱著坐在了腿上,悶聲悶氣:“爸爸沒什麼想問的嗎?”

明一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感覺兜抱著他的男人下巴擱在他頭頂上,磨蹭了一下。

書房裡一片安靜,明一甚至能聽見優作胸腔裡心臟跳動的聲音,半晌,他聽著聲音從頭頂傳來:“和你的上輩子比,做我們家孩子幸福嗎?”

優作感覺懷裡的孩子身子一僵,明一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道:“上輩子我的父母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十歲以前,我在孤兒院長大的,和我的兄長一起。”明一一頓,道:“非要比較的話,天壤之彆。”

優作心裡生出幾分心疼,自家孩子的語氣不帶起伏,但他也能想象出來,他摟著肉嘟嘟的崽兒,捏著他的手,問道:“怎麼突然就想告訴我了?”

“我發現扮演一個無憂無慮的孩童是個很難的事情,”明一實話實說:“而且,上輩子的記憶是構成我這個人的重要組成部分,既然無法忘記,我死前答應我兄長,如果我還有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他,就一定會去找他。”

優作腦子裡閃過瀏覽器上瀏覽記錄的詞條:“找著他了?”

“嗯,算吧。”小崽應聲,明一原本背對著優作,說罷,他轉過身,擰巴著身子抱住了優作:“爸爸介意嗎,我記得上輩子的事?”

“不介意,”優作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感受著小崽擁抱他時的小心和親昵,道:“你是我和有希子的孩子,”他托著明一奶肥的胳膊:“爸爸媽媽認真養育的至親,隻要你還叫我爸爸,就是我們的孩子。”

幼崽沒吱聲,幼稚地拱了拱頭。

幼崽“嗯”了一聲,張開手抱住了父親,他貪戀這種體溫交錯的擁抱,埋頭蹭了蹭,優作被小腦袋拱得有點癢:“不是個成熟的大人嗎,這麼膩歪?”

明一把手往優作手臂底下塞:“爸爸很在乎我,我很感動。”幼崽的手冰涼涼的,優作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

“說實話。”

“就是衣服穿少了,好冷。”說著,明一把手往優作睡衣口袋裡塞,整隻崽都快埋進了衣服裡,一隻崽悶聲說實話:“有時候覺得做孩子也挺好的,不用講究語言的藝術,不用擔心生活的麻煩,安全自在,無憂無慮。做了三年小朋友,人都變幼稚了。”

“想爸爸幫你去找你哥哥?”懷裡的幼崽搖頭,優作心裡生出一分疑惑:“怎麼,鼓足了這麼大的勇氣,不是想要爸爸幫忙?”

明一動作親昵,語氣卻十分平靜:“哥哥身份特殊,由爸爸出麵去找,情況孰難預料,畢竟……”明一說道:“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真的有我這種沒喝了孟婆湯的孩子呢?”

明一腦袋貼著優作的胳膊,他感受著棉綢睡衣下傳來的溫熱,他抱著優作的胳膊,父親肯定的不介意的回答讓他放鬆下來,夠不著地的腳微微晃著:“爸爸沒彆的想問的嗎?爸爸問什麼,我保證說實話。”

明一尾音有點低,顯出幾分複雜。

“上輩子……怎麼死的?”

“胃癌,藥石無醫,”明一餘光瞧著優作低下頭,他揚起笑:“也不是賣可憐,爸爸,上輩子我可慘了,查出來的時候就是晚期了,手術、化療、放療,死的時候渾身都是疼的。不過,正因如此,再有意識的時候,能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幸福。”

幼崽的聲音軟綿,但說的話絕不是一個孩子能說出口的,優作兜抱著幼崽,倒也逐漸放鬆下來,他的孩子,是真真切切覺得——此地是他幸福的歸屬。

優作放下心裡的一絲芥蒂,道:“那你怎麼找你兄長,有思路嗎?”

“玉泉鳴居是我上輩子最喜歡的一家傳統料理店,”明一說道:“據我所知,兄長購入了這家餐廳的股份,是這家餐廳最大的股東,或許,多去這家店吃幾次,就能遇上兄長。”

優作輕摸崽頭,自家崽上輩子的兄長身份特殊,連自己去找都會遇到麻煩,他問道:“你確定你的兄長,那位伊藤秀俊先生能夠認出你?”

“我是我哥養大的,”明一仰頭看爹,他說道:“小時候在孤兒院的時候,我哥緊著一口吃的都不會短了我一口零食,我的愛好,我的性格,我的行為,我哥一清二楚。兄長會認出我的。”

“爸爸,”崽盯著爹,認認真真地說:“你真的不可以私底下幫我找尋兄長,一定不可以。”

“身份特殊,”優作揉了揉自家兒子的小肉手:“多特殊?”

奶崽收撐著把身子轉了個方向,他靠在優作的手臂上,抬起收,食指與中指並攏,筆出槍的手指,“槍”抵在優作的太陽穴上,道:“這種特殊。”

明一看著他推理能力一流的老父親思忖了片刻,優作開口問道:“伊藤秀俊是化名嗎?”答應了實話實說的幼崽點頭。

“最後一個問題,”優作眉頭微蹙:“你上輩子是做什麼的?”

奶呼呼的幼崽也不貼了,也不蹭了,慢吞吞坐直身子,說道:“簡單來說,就是殺手組織裡的公安細作吧。”

一時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成熟的推理家:“唔。”了一聲。

幼崽抱住爹,埋頭問:“爸爸真的不介意嗎?”

“介意,”優作故意這麼說,他能感覺懷裡的孩子明顯僵住了,身體裡裝著個成年人靈魂的孩子抵頭不動了,他笑道:“很介意你一直介意爸爸到底介不介意。”

果然,裝萌的幼崽隻是想通過親昵黏糊的姿態來拉近他們的關係,隻是記得上輩子,明一總覺得有所虧欠。

“明一,看著我,”奶呼呼的幼崽聞言,抬起頭,優作說道:“爸爸不管你上輩子是怎麼死的,不管你上輩子是做什麼的,你記住,這輩子,你是我工藤優作和工藤有希子的孩子,新一是你的哥哥,我必予你幸福美滿的家庭,希望你健康平安的長大,成熟、聰慧且優秀。”

明一眸光閃動,他抿唇笑開。

“至於你的兄長,他既是你無法割舍的羈絆,那你隻要能確保你自身的安全,我不介意你去找他和他相認,”優作邏輯清晰:“你是我的兒子,就一直都是。明天給你預定玉泉鳴居的晚餐,想吃什麼?”

“鰻魚丼。”

“就吃不厭?”

“媽媽買的預製的蒲燒鰻魚不好吃,”明一小聲說道:“我喜歡吃的鰻魚丼是現釣起來鰻魚現醃現煎的,以後做給你吃。”

優作看著靠在他臂彎上的崽,小小一隻小朋友臉上帶著笑,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明亮極了,深邃了像是印入了星海的夜空,他靠在自己懷裡,明一放下一直壓在心底的重擔,整隻崽鬆快了不少。

養一個這麼特彆的孩子,倒也是他的幸運——殺手組織的公安細作,隻聽起來,他的經曆就足夠多。

與其說這小家夥變幼稚了,不如說他生活在沒有壓力與危機的環境裡,徹底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