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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聽上去是很長的時間,但對於神族漫長的生命而言,不過短短一瞬,恩赫裡亞們入鄉隨俗,隻是有時想到自己的剩下的任期就像橫尺上的刻度移去一格,驚覺時間飛逝,難免突然被感傷擊中。
有時覺得,還在人間時不知死亡什麼時候會造訪的日子其實是很幸福的,自從當上恩赫裡亞,有了所謂的任期,一個確定而無法逃避的終點就在前方等著你的感覺,並不好受。
雖然據說,冥界就和其他八大世界差不多……但身為人族,對於代表死亡的冥界的排斥之感仍然強烈,實在是沒辦法的事。
又過了十年,新一屆恩赫裡亞即將來到阿斯加德,蘇赫利——經驗豐富的引導者,這次也毫無例外地會去迎新,在蘇赫利的魂燈空間中,他麵對鏡子,認真地整理著自己的金腰帶,鏡子裡照出的遠處,羅嘉爾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
“這次迎新你還要去啊?”
“嗯。怎麼了?”
羅嘉爾撇撇嘴:“……不嫌麻煩嗎。”
蘇赫利一點不顧忌他的委婉,從鏡子裡看到羅嘉爾左顧右盼:“你直說吧。你覺得我要去冥界了,沒有那個必要,是不是?”
羅嘉爾一頓,笑笑:“是又怎麼樣,你想去就去咯。”
蘇赫利走到他身邊,去拿自己的帽子戴上,笑了一聲:“你最好這樣想。”
羅嘉爾臉垮了下來。
如果沒有意外,蘇赫利的任期就在今年到期,理論上講,已經到期了——另外還有六個月的緩衝時間,恩赫裡亞在冥界也會被分配公職,這段時間就是給他們熟悉冥界事務和整理阿斯加德後事用的。
蘇赫利忍不住提醒他:“唉,彆一副我要死了的表情。”
“……”羅嘉爾確實是那樣想的。
但蘇赫利跟羅嘉爾的想法完全不一樣,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死過了的人,身為恩赫裡亞的一百五十年,是他賺到了,而且彆人都說,冥界其實並不像傳說中那樣差。
他這想法,也不是沒有跟羅嘉爾說過——但羅嘉爾的想法很簡單,他隻是不想和蘇赫利分開。整個阿斯加德,羅嘉爾縱橫生意場,朋友遍天下,但最要好的,還屬蘇赫利,他得承認,當年蘇赫利的引導導致他有一點雛鳥情節……嗯,差不多那個意思。
自從蘇赫利離任確定下來,羅嘉爾生意也不做了,天天跑來黏著他,蘇赫利也沒辦法,無奈讓他跟自己回了魂燈。他準備收拾一些去冥界的東西,魂燈裡有些帶不走的,他本來就打算在走後留給羅嘉爾,正好趁羅嘉爾在這兒。
“你也沒多少年了。”蘇赫利慈愛地看著自己歪在床上坐沒坐樣的朋友,從沒見過這麼勸人的,“再過幾十年在冥界,總有相見的一天。提前開始珍惜在阿斯加德的生活吧。”
“有什麼好珍惜的。”羅嘉爾偏反著他的話說,撇撇嘴,“在阿斯加德給人當牛做馬很好玩嗎?阿漂一個……”
“什麼阿飄?”蘇赫利以為自己聽錯了。
“阿、漂。”羅嘉爾翻個白眼,好像是覺得蘇赫利老古董,“就是漂泊在阿斯加德的人。現在流行縮寫,懂嗎?”
“……”
“難道去冥界就是家了嗎?”蘇赫利不甘示弱。
羅嘉爾隻肯定一件事:“總比在這裡低人一等強吧。”
這話雖說有點憤世嫉俗,然而蘇赫利也反駁不能。前路未知,還是暫時不去糾結那些事的好。
迎新還要稍晚一點,他在房間裡繼續收拾著東西,左邊一堆是準備帶走的,右邊是準備留給羅嘉爾的他覺得還有點用處的東西,剩下的沒用了就準備丟掉……
羅嘉爾在邊上並沒打算幫忙的意思,他一點不在意蘇赫利要給自己什麼東西,反過來還想給蘇赫利些東西,他想了很久還有什麼——他彆無所有,隻剩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