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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樹從金儂加裂縫中長出,其中充斥著翻滾不息的冰霜和烈焰。據說,世界的本源,就是冰霜和烈焰,這種說法對,也不對,在冰霜和烈焰之外,還有另一種力量,是這二者翻轉不息,互相交融所催生的,是為混沌。
紐倫,非冰霜精靈也非烈焰精靈,兩種力量在她的身上同時存在,最近有人開始那樣稱呼她——一個混沌精靈。
她之前從來沒有那樣想過自己,她能到今時今日,更多靠的是一種獸類的莽撞的直覺,擁有對這個世界的知識,卻無法學以致用。當她第一次被埃裡克那樣定義,她難免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埃裡克——他管自己叫那個名字。他本來是海姆達爾的殘魂之一,與海姆達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從“埃裡克”這個名字出現的那一刻起,事情好像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聽說奧丁創世,就是從命名萬物開始的,當然,那時她不在。如果在的話,大概也是像這樣——“混沌精靈紐倫”,她不由得微微笑起來,因為自己被一種全新的邏輯所包容而感到非常高興,雖然在她的臉上並顯示不出什麼——她現在依然無法完全掌握這具身體的使用權,想要笑的時候,嘴角偏不順她的意向下撇去,看著反而像是有點哀傷。
她比看上去要關注那個名為埃裡克的殘魂,還因為石父親口告訴她:“他和你一樣。”
她臉上仍舊沒有表情,眼睛亮了一下。
因為埃裡克,她有了命名,現在,還有了同伴嗎?
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喜悅,如冰雕一樣的外表,被熾熱的靈魂又溶化了幾分。在密密爾泉,看著埃裡克走向他的結局,她由衷為他感到高興。
隨著埃裡克的進入,整個半圓法陣齊齊發亮,他毫無抵抗,已經陷入沉睡,被力量牽引著一直飄向法陣的中心,紐倫代替石父主持這個靈魂的儀式,比想象中還要順利。
仿佛掙脫了大地的束縛,九道殘魂一起漂浮起來,剩餘早已就位的八道殘魂,朝著中間的埃裡克聚攏而去,他們本屬同源,融合就像水到渠成一樣自然。不間斷的魂力的碰撞讓周圍刮起小型颶風,很快被中心的埃裡克那龐大又中正的魂力平息下來,呈現在僅有的兩個見證者眼中,中心的埃裡克神態安詳,魂力愈發強盛。
她細細觀摩他的靈魂,像是觀察一個剔透的水晶球,隻為看見裡麵自己的影子。她在裡麵看到了靈魂吞噬靈魂的場景,如同日食一般,或者墨水滴在水裡,暈開,再說不清那原本是什麼顏色。
那就是“混沌”的狀態嗎?紐倫心想。
據石父說,神族是巨人的後代,遠古時期,巨人分為冰霜和烈火兩種屬性,第一代神族由冰霜巨人和烈火巨人的偶然結合而來,神族沒有冰與火的屬性之分,如果硬要說的話,便是“混沌”。神族的數量越來越多,力量也愈發強大,隨著奧丁斬殺遠古巨人,神族接替巨人,成為了九大世界的主宰,一直綿延至今。
埃裡克——海姆達爾,本是神族,所以“混沌”於他,本是正常的一件事。但她認定他是同類,倒並不是因為這一層。
同樣的過程,她也經曆過。加油啊!她麵無表情地默默給埃裡克打氣。
儀式直持續了一天一夜,才逐漸偃旗息鼓。所有殘魂彙聚成中心一個巨大的光球,其中流淌著光明純正的神力氣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魂力的痕跡。
海姆達爾複活成功……了嗎?
紐倫不久前才見證了朝格涅裡的複活,理應對類似的情況有所經驗才是。然而,之前石父可是馬上就行動自如了。
是什麼出了偏差?
身旁的石父開口回應了她的疑惑:“已經結束了。但他還在猶豫,所以沒有醒來。”
“我們彆無他法,隻能等待。”
紐倫似懂非懂,朝格涅裡的表情也頗為無奈。
他們需要海姆達爾。他們——指朝格涅裡自己,還有拉斐爾,以及在冥界的所有人。冥界如今已經被拉斐爾所掌控,海拉被關押在地下夾層之中,被他在地底的頭顱日夜監管。名義上,冥界現在隻是反對海拉,還沒有向神族徹底宣戰,阿斯加德除了接收滯留的恩赫裡亞,尚沒有其他動作,還在觀望中,隻因他們的神王奧丁在這個艱難的時刻未能坐鎮——朝格涅裡知道,奧丁也正在等待。
等待海姆達爾的複活,兩千年前他究竟因何而死,那個真相或許會改變一切……
——是的,除了雅恩莎撒的囑托,朝格涅裡為了這一層,也有必須複活海姆達爾的需要。
無比接近死亡的數萬年,每一天,朝格涅裡都在咀嚼對奧丁和神族的仇恨,支撐著他到今日。而今終於重獲自由,他雖然聯合了拉斐爾等人,但還遠遠不夠,勝算並不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接下來的每一步,他都慎之又慎。
動搖維係數萬年的秩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朝格涅裡反複思考,還有哪些是他可以籠絡的勢力?
一個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高法依格。
那個年輕的女巫,據說人間有不少她的信徒,冥界義勇軍中不少人也是她的追隨者,而且她之前挑起過神族大戰,是公認的神族敵人……似乎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
朝格涅裡沉思的過程中,紐倫也正在發呆,回過神來,正對上石父的手掌衝她輕輕一送。
看不見也摸不著的一股風拂在她身上,她先是感到一陣麻痹,接著身上一輕。
她的翅膀一直在遲滯地扇動,帶動身體離地,因為身上的變化,幾乎是立竿見影的,雙腳離地更遠了一些,更說明那種輕鬆的感覺並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她感到了自己遲鈍的四肢,感到了自己僵硬的麵部肌肉,感到了機械扇動中的雙翅——這具身體裡那些原本不屬於她的東西,在這一刻突然有了靈性,真正成為了她的一部分。
像是身體在冰天雪地裡凍得僵了,靠近壁爐的火焰,被烘烤地漸漸恢複了知覺那樣,她烈火的靈魂長久被困在這副冰霜的軀殼裡,在石父的幫助下,她終於完成了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