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雲叮囑六六:“要不透出門窗的啞光,整端莊正式一點,靠你了。”
六六回她:“放心。”
數據特效而已,小事情。
她換一身長裙拖地,誰會知道她有沒有腳。
慕朝雲默不作聲,盯著靜靜等候的三人,待三人的緊張達到最高峰時,才給六六通風,爾後慢悠悠做出有所感應的模樣,看向寢殿正中央。
緩緩吐出兩個字:“來了。”
嬴渠梁三人趕緊凝聚目光,看向地麵盛開一朵巨大冰蓮花,散著淺淡藍光的地方。
寢殿之中,角落的壁爐燃燒著熊熊火焰,將室內熏得暖融融。
便是在這樣的溫暖中,比帛書還要薄的蓮花花苞,緩緩綻放開來,慢慢露出裡麵冰雪一樣的人……不,仙子。
仙子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光,如夢如幻,一手橫著一手豎起,俱是捏著蓮花指,仿佛美玉雕琢的神像。
待到蓮花全部盛開,仙子才睜開眼睛,露出那淡漠的眼眸,看向三人。
呆呆瞧著蓮花花瓣,甚至想要伸手觸碰的景監,瞬間回過神來,目露慌張。
是他褻瀆了。
嬴渠梁和衛鞅也沒好到哪裡去,一臉被神跡震撼的模樣,滿是驚歎。
慕朝雲:“……”
這出場給她多好。
都怪主係統,耽誤她當顯眼包。
發光的巨大冰蓮花,揚了揚,主動觸到嬴渠梁三人,給他們的手掌覆上一層薄冰。
慕朝雲配合默契,在三人驚慌看著薄冰順著胳膊攀爬時,開口阻止。
“六六。”
冰蓮花迅速收回,鑽入六六巨大的曳地裙擺裡,重新化成一雙腿。
離開冰蓮花後,那薄冰便跟著消失無蹤。
嬴渠梁看著並無沾濕的手,摸了摸,一片冰涼。
方才並不是幻覺。
聽到熟悉呼喚的六六,一個旋身,撲通跪下,抱拳:“蓮花仙子,拜見帝女。”
慕朝雲:唔,爽了。
舒服。
她維持自己的高貴冷豔,伸手虛虛托起六六:“你願意舍棄仙力來陪我,我很高興。”
“願生生世世追隨帝女左右!”
慕朝雲臉上露出淺淡笑意,倒也沒忘記正事。
“你可還記得,我們兩百年前曾經到過一個偏僻凡間,與當地百姓研討農事,做出一樣物件,名叫曲轅犁。你將此物畫下來,讓他們瞧瞧。”
六六很是上道,回頭看了三人兩眼,才道:“帝女因此事被翻出來,帝君才以‘乾涉凡塵俗事’之由,將帝女貶謫兩百年,帝女還要幫他們?”
嬴渠梁眸色一動。
“此言差矣。”慕朝雲不疾不徐道,“我身軀尚在神殿,此刻不過是一凡胎□□,帝父貶謫我時,說的是令我切身做一遭凡人。既然如此,我以凡人之身,行凡人之事,有何不可?”
六六撇嘴,不太情願道:“帝女能說會道,小仙辯不過,畫就是了。”
她提起稀疏不夠沾墨的毛筆,在帛書上把曲轅犁清清楚楚畫下來。
慕朝雲將帛書遞給嬴渠梁,伸手指道:“犁鏟與犁壁用鐵,其他部分用木頭即可。”
帛書上的圖,有拆分與組合,嬴渠梁通農事,大概明白作用,卻並不知功效如何。
他將東西交給衛鞅,讓他去辦。
衛鞅遣人趕製,第二日午後便把東西拿來。
六六把東西拿手上,修了一下,就問衛鞅要了一頭牛,套在上麵,讓景監在田地裡試試效果如何。
嬴渠梁和慕朝雲,以及衛鞅三人站在田地邊緣,看著他們兩個下地。
一開始手生,景監沒搞懂。
六六抱著手臂嫌棄看他:“蠢。”
景監漲紅了臉,想要反駁,又不好冒犯,隻能耐心聽對方講如何控製。
戰國時代,已有犁耕,隻是體型笨重,回轉困難,起土費勁,但相比雙手用耒耜耕地快速許多,在櫟陽城附近都有使用。
不多會兒,景監就熟練操縱起來,推著曲轅犁嘩嘩走了幾圈。
嬴渠梁看景監走動的速度,趕緊提起衣擺下地。
“王,”衛鞅趕緊扶他,“小心些。”
他顧不上說話,直奔犁好的土地,蹲下去抓起一大把細細碎碎的土。
深麥色的皮膚泛起激動的紅暈,一雙眼濕潤起來。
“左庶長你看……”他的手甚至在顫抖,“這土犁得又深又細,還能這麼快速。”
倘若如此,農人豈非能有更多功夫開墾更多耕地,不僅不用怕餓殍生,還能為大秦糧倉多添幾石糧食。
景監累出一身汗,但神色之中,也難掩激動。
嬴渠梁把他喊住:“讓我來試試。”
他接過景監手上的曲轅犁,讓景監教他擺弄,犁上一圈。
曲轅犁比起他們秦國的直犁,小而輕,還能夠靈活掉頭轉彎,犁評上下推動,可控製入土深淺,滿足不同耕地的耕作需求,犁壁碎土後,還會把翻碎的土推到一邊,不會阻路,不必推一陣就要清理擋路的土。
就算是老弱婦幼也能控製得很好。
嬴渠梁回到耕地邊緣,把曲轅犁交給跟來的兵衛,拍去手中灰土,朝著慕朝雲躬身深深作揖。
“神使大德,渠梁銘記五內。”
低頭時,他眼中熱淚再忍不住,滴落田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