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起懨懨地往斜對門一戶牆麵斑駁的磚瓦平房裡走。
幾隻蒼蠅停在藍色的紗窗門上,人靠近了也不飛走,大概也被烈日曬昏了頭。
吊扇在天花板上打轉,林聲趴在涼席上呼呼大睡。
蘇起敲紗窗門把她叫醒,林聲睡眼惺忪爬起來開插銷,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白淨的小臉上還印著涼席的花紋,咕噥:“怎麼了?”
蘇起張張口,發現她其實也沒怎麼,就說:“找你玩。”
林聲從廚房水盆裡抱起冰鎮的半隻西瓜,又拿了兩隻勺子。
蘇起接過勺子,大喇喇在西瓜正中心挖了一大勺,剛要放嘴裡,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回去,說:“給你。”
“你吃唄,我覺得都一樣呢。”林聲笑得溫柔。
蘇起也不跟她客氣,一大口下肚,心情舒暢了,剛才的一絲不快瞬間就拋到腦後。
吃完西瓜,林聲想起來了:“早上楓然說,下午一起到梁水家看決賽重播。”
家長不允許他們熬夜,昨晚沒能看世界杯決賽。大家特意約好了,不看新聞,不看比分,等著看重播。
林聲說:“他們好像都去了。”
蘇起不吭聲,正要說什麼,
“林聲聲!七七豬!”路子灝的聲音清澈嘹亮,穿過一個巷子的烈日和蟬鳴,穿過林家的紗窗門,落到木桌旁。
蘇起細眉一皺,蹭地從小板凳上跳起來,推開紗窗門朝巷子裡嚎:“路子灝你是狗!”
林聲在她後頭推她出門:“走吧,去吧去吧。”
兩個小姐妹往梁水家走。
梁水家門口那株梔子花樹開得茂盛極了,在夏日照射下綠油油的。樹梢上,是紅色的瓦屋頂,和他家白色的閣樓。
盛夏午後的風吹來,很是燥熱。
巷子儘頭,男孩子們聚在一起歡鬨的聲音從梁水家傳來,路子灝的叫聲格外明顯。
蘇起忽然停下腳步,說:“聲聲,我不想看世界杯了。我不去他家了。”
林聲詫異:“好多天啦,你們還不講話呀?”
這個“你們”自然是指蘇起和梁水。
蘇起抬起下巴,問:“那個球,你看得懂嗎?”
“不懂。但是……”但是他們向來都在一起玩。
蘇起接著說:“什麼羅納多多外星人,我才沒興趣。”
“是羅納爾多。”林聲糾正。
蘇起納悶:“耳朵?”
“……”林聲決定不再糾結這個話題,“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我想去江堤上看解放軍叔叔!”
“爸爸說不準去江堤上。再說,你昨天不是才偷偷去看過嗎?”
“那我今天還要去,因為他們太帥了!長大了我要嫁給解放軍叔叔!”
“可你之前不是說要嫁給乖乖虎嗎?”
“……”蘇起沉默了一會兒,說,“小虎隊解散了,這能怪我嗎?”
林聲:“……不怪你。”
“聲聲?”
“嗯?”
“你說你記性這麼好,為什麼語文書總是背不得呢?”
林聲:“……”
她說:“七七,你跟水子和好唄?”
“和好?我們沒吵架啊,我們隻是不講話。”蘇起一本正經抱著雙手,表情宛如大人,“聲聲,我們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成天跟男的混在一起。那不像樣子,懂嗎?”
林聲心想,可你現在還是小孩子呀,再說,你就是跟梁水鬨脾氣了。
蘇起見狀,又說:“聲聲,我們才是最親的朋友,曉得嗎?你,”她戳戳她,又戳戳自己,“和我才是最親的好朋友。我們都是女生,女生和女生最親,曉不曉得?”
林聲又想,那以前是誰天天跟在梁水屁股後麵跑喲。
蘇起終於使出殺手鐧,說:“你還要不要我把暑假作業給你抄的?”
林聲立刻點頭:“曉得了。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蘇起滿意地笑了,咧出一口細牙。
“路造你快點兒!”閣樓上,梁水推開紗窗門,走上陽台,朝樓梯間裡喊。
“來了!”路子灝在叫。
梁水一轉身,目光穿過樹梢落下來,看見了巷子裡的蘇起,蘇起也看見了他。
蘇起笑容瞬間退散,翻了個白眼。
梁水懶得搭理她,跟見了空氣似的。
路子灝捧著滿手的甜水冰袋爬上樓,正準備進屋。
蘇起突然朝上頭喊了聲:“比分3:0,法國贏了!”
說完拉著林聲就往家逃,梁水搶過路子灝手裡一隻冰袋,揚手朝她砸過來。她溜得太快,沒砸中。
甜水冰袋砸在地上,哐當響。
蘇起竟還返回來撿起冰袋,說:“謝謝!我正好口渴啦!”
她得意地看著梁水氣得冒煙的臉,衝他瘋狂扭屁股搖晃小身板,吐舌頭做鬼臉,還翹起屁股衝他打了個“屁”,這才唱著“夠夠夠~啊嘞啊嘞啊嘞~”跑回了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