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3 叛逆是一種態度(3)
蘇起跟林聲和路子灝說起這件事, 又傷心又氣憤。
路子灝說:“難怪!我也見過他好幾次。我媽媽讓我叫他胡叔叔,看著是個好人, 沒想到是個壞胚子。”
在他們的世界裡,粘上後爸後媽這個屬性的都是壞人。
林聲說:“完蛋了。水砸知道了, 肯定會氣炸的。”
“肯定啊。”路子灝說,“要是我媽媽給我找一個後爸, 我一定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了。”
蘇起驚道:“真的嗎?水砸會離家出走嗎,他舍得我們?”
路子灝說:“後爸都到家裡來了, 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一定會離家出走, 表明態度!態度很重要!”
蘇起不希望梁水用離家出走來表態, 可她也想不出, 作為孩子他們能用什麼方式向大人表態。
忽然間,她又希望梁水不要那麼快回來。
她每天都盼望康提阿姨回心轉意,不喜歡那個叔叔了,這樣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可惜事情並沒有朝她的預料發展, 那個叫胡駿的叔叔來得越來越頻繁, 甚至和巷子裡的大人們都混熟了。更要命的是,他每次來都帶禮物,給每家每戶都帶。
蘇起回家看到家裡堆著的哈密瓜和橙子, 閉緊嘴巴表示鄙夷。程英英奇怪極了, 這個貪吃鬼居然曉得克製了。她不知道, 蘇起下定了決心, 她要和梁水站在統一戰線,堅決不被敵人的糖衣炮彈俘獲。可憐了蘇落, 開開心心地吃水果,結果莫名其妙被他姐敲腦袋,一頓揍。
蘇起揍完蘇落還不解氣,她不想在家寫作業了,提上書包準備去林聲家,忽然聽見一串悠揚的鋼琴聲。
“風風回來啦?”她立刻跑去李楓然家。
少年坐在鋼琴邊彈奏。夕陽餘暉,單薄剪影。他頭發似乎長了些,碎發低垂遮在眉前。他聽見腳步聲,扭頭看過來,衝她微微笑了一下,有一種時光溫潤的味道。
就是那一笑,蘇起隱約覺得,哪裡有了什麼變化。
李楓然好像長大了。
“你在北京過得很好吧,是不是把我們都忘啦?”蘇起一屁股擠過去,坐上了半邊鋼琴凳。
李楓然淡淡笑著,給她讓了半邊位置。蘇起的爪子摁在琴鍵上,又開始胡亂彈奏了。
“沒忘。”李楓然輕聲說,目光聚焦在她紅撲撲的臉蛋上。
蘇起還在瞎彈琴,腦袋搖來晃去的:“那你比賽得獎了嗎?”
“喏。”李楓然抬頭指了下櫃子裡的獎杯。
吵鬨的琴聲戛然而止,蘇起跳起來看獎杯:“哇塞。風風,你以後會成為鋼琴家。”
李楓然笑笑,沒答話。
“誒?我的禮物呢?”蘇起想起來了,朝他攤手。
李楓然起身,從箱子裡拿出一隻可愛的紅色布老虎,老虎胖嘟嘟的,憨態可掬,蘇起喜歡極了。
“真可愛,你怎麼會想到送我這個呀?”
“我覺得你像它一樣,凶凶的,但很可——”李楓然閉了嘴,因為蘇起的臉色晴轉多雲,幽幽看著他,“你說誰凶?!”
李楓然摸了下耳朵,低聲:“我說你可愛。”
“但是!但是!一開始就要誇我可愛,不能說‘但是’,知道嗎?”蘇起戳他腦門。
李楓然被她戳得晃晃腦袋,笑了下,點頭:“嗯。”
蘇起又問:“你給他們買了什麼禮物?”
李楓然翻開箱子給她看,林聲的是一套油畫顏料,路子灝的遊戲盤,梁水的是一張周傑倫的正版CD,還有路子深和蘇落的禮物。
蘇起審視一遍,最喜歡自己的布老虎,很滿意地抱在懷裡,又擠在他的鋼琴凳上,說:“風風,你彈琴給我聽。”
李楓然手指在琴鍵上隨意劃出一串音符,問:“你想聽什麼?”
“什麼都可以。我有很高的音樂品味的。”蘇起說,“彈你比賽的曲子吧!”
“好。”
他手指拂過琴鍵,悠揚舒緩的音樂流淌出來,像一條緩緩流動的小溪,溪水清澈,流淌過溪底的鵝卵石,落葉在水麵打著旋兒。
蘇起起先還像往常一樣,強行給它編歌詞唱歌,唱著唱著,忽然就不唱了,歪著頭靜靜聽了起來。
經典曲目總是有撫平人心的力量。過去幾個月的浮躁心緒竟在悠揚的鋼琴聲中靜了下去。
……
李楓然回來後,南江上下學小隊伍完整了些,但大家還是很想念梁水。騎車回家時,沒有他帶頭衝刺,都不太有勁似的。
梁水在外訓練了足足兩個月,直到十一月才回雲西。
那時,江水退了,樹葉掉光了,蘇起換上了厚厚的外套。
那天她剛回到家,程英英跟她說,水子回來了。
她扔下書包就跑出去,“水砸!水砸!”的喊聲響徹整條巷子。
她風兒一般衝到他家門口,迎麵撞上梁水正要出來,她刹不住車,他也沒來得及攔住,她撲上去撞了他一個滿懷。
她額頭磕在他臉頰上,少年身體的氣息清新而蓬勃,像秋天的陽光。
蘇起愣了一下,抬頭看他,恍然發覺他個頭又竄高了許多。人好像也瘦了些,卻更精實有力了。剛才她那一撞,他竟巋然不動,仿佛她是飛進懷中的一隻鳥兒。
梁水吃痛地摸了摸臉頰,說:“你腦殼是鐵打的麼?我牙要被你撞脫了!”
“我練了鐵頭功。”蘇起說,又不自覺多打量了他一眼。
兩個月不見,他的臉龐好像變了些,眉峰更挺了,下頜角愈發料峭;連眼神都更加漆黑銳亮,跟星子似的。
蘇起說不清楚,感覺就是,不那麼像小孩兒了。
難道——成熟了?
梁水撞見她悄悄探尋的眼神,眉頭一皺,說:“你吃錯藥了?”
好吧,還是那個梁水臭屁孩,一點兒都沒變。
蘇起翻了個白眼,熟門熟路地伸手:“我的禮物呢?”
梁水一臉嫌棄:“你就不能說點兒彆的?”
蘇起聳肩:“但是除了禮物,你沒有彆的價值。”
梁水嘴角一挑,抬手就要揍她。蘇起像模像樣地躲了一下。
他拿出一個小木盒子,遞給她:“拿了快滾。”
蘇起喜滋滋接過來,當然不滾,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打開,裡麵一個胖嘟嘟的木頭做的娃娃,好像是外國人的樣子。
“這是什麼?”
“俄羅斯套娃。”
“套娃?”蘇起問,“你去俄羅斯了?”
“哈爾濱不能買嗎?笨蛋。”
“哦。”蘇起拿著娃娃左看右看,表情有那麼一點兒嫌棄。
很明顯,她沒有發現娃娃的機關。
她歎氣:“我不該對你抱有期望。”
梁水說:“你把她打開看。”
“能打開?”蘇起詫異,輕輕一擰,裡麵冒出小一號的一模一樣的娃娃。
蘇起張大了嘴巴。
“繼續啊。”梁水抱著手,表情得意。
“還能繼續?”蘇起眼睛放光了,又一擰,果然,更小一號的娃娃出現了。她大笑起來,接著再擰,每擰出一個她都要傻笑上一陣,擰到最後,隻剩一個極小如拇指頭大的娃娃。
一共有八個。她把它們從小到大依次排成一排,樂嗬得不行。
梁水戳了裡頭最小的娃娃一下,說:“我在她底下刻字了。”
蘇起翻過來一看:“QQ?”
她表情再度變嫌棄:“企鵝?”
“……”梁水指頭一勾,敲她腦門,“你是豬嗎?”
“哦,七七啊。”蘇起恍然大悟,捂著腦袋又喜不自禁起來。
梁水看她開心成這樣,也很得意,說:“我覺得這娃娃長得特彆像你。”
蘇起喜滋滋:“我在你心裡這麼美呀?”
梁水說:“不是。我覺得她看著像顆呆瓜。”
蘇起:“……”
她放下娃娃,就去撲打梁水。
梁水哈哈笑著躲開,正好林聲李楓然他們也來了,這才停止了一場打鬨。
梁水給林聲買了個芭比娃娃,路子灝的是機器貓,李楓然的是龍貓,蘇落的是一頭豬,路子深的是一隻長頸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