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起聽到動靜,這才想起自己又忘了,忙起身說:“還是我來掃吧。”
“少給我裝。”梁水哼一聲,他彎著腰掃地,頭也不抬,“一值日就偷懶。我算摸透你了。”
蘇起吐吐舌頭,偷笑著拎了拖把出去。她輕快地走上走廊,哼起了歌:“我的世界變得奇妙而難以言喻……”
水池在走廊儘頭三班的門旁,她擰開水衝洗拖把,一邊衝一邊晃著拖把杆扭腰跳舞:
“一開始我隻顧著看你,裝作不經意心卻飄過去,還竊喜你沒發現我,躲在角——”
梁水拎著垃圾桶過來倒垃圾,一副看著傻子的表情。
“……”蘇起閉嘴,收表情,用力地擠拖把,水龍頭流水嘩嘩。
梁水對她這樣子早習以為常,白眼都懶得翻,他把垃圾從樓道裡倒下去,見她洗拖把洗得費勁,從她手中拿過拖把杆,說:“我來。你把垃圾桶拖回去。”
“哦。”蘇起拖著空桶子回去,腳步輕得能起飛。
回到教室,李楓然剛好上樓來。不到半分鐘,梁水拎著拖把回來了,路子灝林聲和他一起。
大家收拾好教室,關上門窗回家。
深秋初冬,夜風寒涼。
梁水用力拉緊了脖子上的圍巾。
蘇起剛把自行車推出車棚,猛地一頓:“完了,我手套忘在教室了。”
梁水皺眉:“你怎麼不把自己丟教室啊?”
李楓然正要說什麼,梁水已褪下自己的手套,不客氣地砸蘇起腦門上。蘇起哀怨地瞪他一下,撿起掉在地上的手套戴好:“哇,你手怎麼這麼大?”
梁水沒搭理她。
“感覺你手套也是臭的。”她故意說。
梁水忍不了她了,回頭要搶自己的手套。蘇起已迅速溜走,一踩自行車騎過了操場。
她心情很好,踩著單車,忽然提議:“我們去玩賽車機和籃球機吧。”
路子灝說:“哎,不行。我爸最近在家,回去遲了會訓我的。”
大家同情地歎了口氣。
暑假路子深上大學時路耀國回來過一次,國慶假期回來一次,前段時間又回來一次。特彆勤。
林聲說:“看來你爸爸很想你和你媽媽。”
路子灝吐苦水:“但他管我管得太嚴了。”
一路聊著天回了家。
蘇起一進門就拿了水盆和香皂,蹲在廁所裡給梁水洗腕帶和發帶。
蘇落走進來,說:“姐姐,你在乾嘛?”
蘇起嚇了一跳,說:“不要你管。”
可蘇落那小崽子眯著眼睛打量幾下:“這是水哥的吧?”
蘇起心裡一驚,慌得像做賊一樣。沒想蘇落接下來說:“你怎麼這麼好,幫他洗東西?是不是你乾了什麼壞事,被他抓住把柄了?”
蘇起說:“大人的事你問那麼多乾什麼?嗯?作業寫完了嗎?課文背誦了嗎?明年小升初考試準備好了嗎?”
蘇落撓撓頭,說:“操心你的中考吧。切。”
蘇起揚手:“你跟我說什麼?‘切’?蘇落你是不是沒大沒小了?!”
蘇落抱著腦袋逃走了。
“下次給我等著。”蘇起重新蹲下洗帶子,洗著洗著,想起蘇落說的話。
抓住了把柄?
唔,如果她是一隻貓,她一定被梁水揪住了尾巴。
蘇起:“喵~~”
她開心地喵喵叫著,把腕帶洗得噴噴香,又擔心天氣冷遲遲不乾,把小太陽拿出來烤火。
她守在旁邊跟翻煎餅一樣,又怕烤不乾又怕烤壞。
隔著木窗玻璃,巷子裡幾個媽媽在交談。
“轉過年就中考了,又不能特招,我快急死了。”這是沈卉蘭的聲音,“等寒假再請子深幫她補習。最近在家也彆畫畫了。”
康提不擔心梁水,問:“七七成績還行吧?”
程英英說:“考一中應該沒什麼問題。她最近學習也勤奮了點兒,不過老師說上課還是喜歡講小話,還偷吃零食。這孩子啊,說不聽。”
正說著,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仿佛是花瓶砸在電視機上。
談話聲戛然而止,巷子裡各家的窗戶都靜了一秒。隻有李楓然的窗口傳出鋼琴聲。
下一秒,女人憤怒而悲怨的哭嚎聲刺破夜空:“路耀國你這個狗雜種,我捅你先人!”
琴聲驟停。
漆黑的冬夜,昏暗的巷子,儘頭那戶人家,椅子砸牆聲,玻璃崩裂聲,仿佛要拆了家。
幾個媽媽們對視一眼,大事不好,立刻趕去路子灝家。男人和孩子們也隨即趕去。
路子灝家中一片狼藉,被砸得稀巴爛,陳燕把能看到的一切都砸了,還不滿意,抓起凳子往桌子上砸;路子灝站在牆角,呆若木雞。路耀國則垂著腦袋坐在一旁,一副犯了大錯的模樣。
康提和程英英攔住情緒激動的陳燕:“這是怎麼了?”
陳燕已哭得滿麵淚痕:“路耀國你個沒良心的狗畜生,你他媽以為自己是皇帝?啊?給我搞個婊.子和雜種出來!我給你們路家生了兩個兒子還不夠,你還在外邊做窩。你在廣州跟人家庭美滿,我在雲西給你守活寡,你這狗日挨千刀的也不怕報應!”
在場之人全都震住了。白熾燈照得人麵色慘白如鬼魅。
“九歲了。”陳燕抓著程英英的手,嚎哭,“廣州的那個雜種都九歲了!我被他騙了十幾年!”
鄰居們滿臉驚駭,誰都不知該如何勸了。
陳燕怒極攻心,上去撲打路耀國的頭:“我嫁給你十幾年,做過半點對不起你路家的事沒有?你這花花腸子怎麼不爛穿了你?你老子是這種貨色,你也是這種貨色,你們路家全是些狗雜種!”
“你跟老子彆罵長輩啊!”路耀國被她打罵著,終於忍無可忍,抬手把她一推,“我在外頭拚死拚活養家你管過我的心思沒,你在家裡頭做太太吃喝玩樂誰給的你錢?”
“我吃喝玩樂??你——”陳燕氣急,指著他的鼻子。忽然——
“畜牲。”角落裡,路子灝臉色鐵青。
陳燕嚇得震住了,在場的父母皆是心驚。
屋子裡一片死寂。
屋外北風嗚咽。
路子灝一字一句:“流氓。混賬。下三濫。”
路耀國驚愕,不敢相信這些話出自兒子之口。兒子罵老子,大逆不道啊。頃刻間,震驚轉變為羞辱憤怒,他抄起被砸斷的腿凳子就朝路子灝打下去。
林家民衝上去攔住:“你這是乾什麼?!”
梁水立刻將路子灝扯過來,扯到眾人所站的區域,雙手將他護住,路子灝已是淚流滿麵,嚎哭著吼道:“你就是個偽君子!”
這一聲控訴悲憤而絕望,
路耀國怔怔站在原地,手一鬆,棍子掉在地上,人也忽地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