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黎深叫來的,”黎淺淺平靜的看向他,“但那又怎麼樣?”
黃毛噎了一下,半晌撂下一句狠話:“行,黎淺淺你牛逼,我看你怎麼跟黎深交代!”
他說完直接從泳池爬出來,一腳踢飛了旁邊的板凳,怒氣衝衝的離開了。他一走,其他人麵麵相覷片刻,也都跟著離開了,方才還熱鬨的半山彆墅裡,瞬間就安靜下來。
黎淺淺趕緊放下裝嗶用的可樂,急匆匆跑到泳池邊蹲下,咽了下口水鎮定後問:“霍疏,你沒事吧?”
少年沒有回答,緩過勁後便往邊上走。
黎淺淺趕緊伸出手:“你抓住我,我拉你上來。”
她的手很白,不同於少年的蒼白,是透著淺淺的粉色那種飽滿的白,在太陽光下像一顆剛打開包裝的布丁,每一寸肌膚都透著活力與生機。
少年麵無表情的從她手邊經過,撐著泳池邊緣的瓷磚爬了上去,黎淺淺被忽視了也不惱,隻是在看到他的手背後驚呼一聲:“你受傷了,我帶你去醫院吧。”
少年完全將她當做空氣,跪在泳池旁邊歇夠了之後,便起身朝著彆墅後麵的閣樓去了。
黎淺淺無言片刻,扭頭看向他的背影。因為右腳微跛,他走路時身體並不穩定,但後背卻挺得筆直,仿佛不論多艱難的環境,都不能折斷他的脊梁。
嗯,有幾分將來的模樣了。
黎淺淺想到他剛才對自己的排斥,憂愁的在泳池旁邊坐下了。
就在半個小時前,她重生了。
沒錯,她重生了。
25歲的她在跳窗逃走時,太陽穴不慎磕到了花壇旁的水泥邊緣上,當場就摔死了。而在死亡後的一瞬間,她的腦海裡出現了一本,霍疏是中最大的反派boss,而她和哥哥黎深,則是兩個沒有過多描述、很快就下線的炮灰。
文中少年時的霍疏極為落魄,因為不被霍家接納而借住在黎家。她和黎深不知他的身份,還以為是渣爹的私生子,因此黎深在他借住期間沒少找麻煩,而她則是從頭到尾冷眼旁觀。
因為他們的態度,不管是黎家的親戚,還是黎深的狐朋狗友,也開始跟著針對他。起初還隻是口頭羞辱,慢慢的愈演愈烈,最後一群人背著他們兄妹的時候,也會故意找霍疏麻煩。
霍疏在欺辱逐漸黑化,一年後離開黎家不見蹤跡,又過了七年,黎家破產,而霍疏成了最大豪門霍家的掌門人,他們才再次相逢。
這一次地位轉換,霍疏展開了瘋狂的報複,不僅收購了黎家所有資產,還處處逼迫他們兄妹,最後更是把她抓走,關在了他曾經住過的閣樓上。
她被關了三個月,每一天霍疏都會出現,盯著她一看就是幾個小時,然後再沉默的離開。
在這漫長的三個月裡,被圈禁的恐懼將她折磨得疲憊不堪,她堅信之後有更折磨人的懲罰在等著她,為了擺脫這種境況,便趁著霍疏不在家時想要逃跑,結果跳窗時就這麼摔死了。
等再次醒來時,不僅發現自己重生回到八年前、自己十七歲的時候,還明白了自己先前的人生,不過是裡短短幾百字。
沒錯,她已經意識到,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先前的人生不過是印在上的鉛字。
當她明白這一點時,腦子出現了短暫的混亂,但很快就平複下來。又怎麼樣,既然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就要改變自己的人生,不能再淪落到上輩子那種悲慘的地步。
而改變人生的第一步,就是主動對霍驍示好,消除霍疏對她和黎深的恨意,防止他哪天突然黑化。
……然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簡直困難重重。
一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黎淺淺就覺得頭疼。
前世也出現了霍疏被扔進泳池的情節,隻不過當時的她在樓上睡覺,並不知道發生的一切。
黃毛等人將霍疏打了一頓,轉頭跟黎深告狀說霍疏要殺了黃毛。在朋友和私生子之間,黎深毫不猶豫的相信了前者,於是立刻又去找霍疏麻煩,等她知道時,他們兩個已經打起來了,這之後關係更加惡劣。
……不管怎麼說,先阻止這一次的矛盾吧。按照時間線來看,黎深要到晚上十點多回來時,才能找霍疏算賬,黎淺淺盯著水麵看了片刻,起身回房間找出醫藥箱,拎著便往霍疏住的閣樓去了。
在霍疏住進去之前,閣樓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一樓客廳堆滿了家裡不用的東西,連個下腳的空都沒有,黎淺淺一推開門,就被灰塵嗆得咳嗽半天,再看看一屋子雜亂的東西,她頓時一陣心虛。
原本霍疏住在她隔壁,是她叫人把他的行李都拿去閣樓的,他也就此在閣樓二樓住下了。她上輩子把人攆走時,矛盾還沒積累得太深,隻是想著眼不見心不煩,之後就一次都沒來過閣樓,現在過來了,才發現傭人根本沒打掃過。
她小心的躲過地上亂七八糟的物件,走到樓梯口後深吸一口氣,輕輕踩在了樓梯上——
嘎吱。
黎淺淺嘴角抽了抽,無言的看向年久失修的木樓梯,片刻後破罐破摔的大步往樓上走。伴隨著高高低低的嘎吱聲,她總算順利來到了霍疏房間門口,僵硬的舉起手,在門上輕輕拍了拍。
“霍疏,你在裡麵嗎?我來給你送醫藥箱了。”黎淺淺小心的開口。
屋子裡沒有人應聲。
“遊泳池的水都放好幾天了,肯定很多細菌,你的手一定得消毒才行,”黎淺淺說完咬了咬唇,又補充了一句,“今天的事我看過監控了,知道不是你的錯,我會跟黎深深說的,你彆擔心……”
話沒說完,緊閉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黎淺淺隻覺一陣陰影籠罩過來,她咽了下口水,乾巴巴的仰起頭。
他還穿著落水時的衣服,混合著高溫散發出一股水汽蒸發的沉悶味道,卻意外的不難聞。他的瞳孔漆黑不似人類,不帶任何情緒的盯著她。黎淺淺和他對視時,一瞬間仿佛回到了25歲時的閣樓,緊張得半邊身體都麻了。
“那個……”對著這樣一雙黑沉陰鬱的眼睛,她連呼吸都變得小心,“醫藥箱……”
砰。
門板在她麵前重新拍上,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半晌才平複下來,鼓起勇氣抬高聲音:“我把醫藥箱放門口了,你記得先消毒,再塗外用抗生素,如果嚴重的話就用紗布包紮一下……也記得要吃消炎藥。”
她說完想了想,覺得沒什麼要交代的了,便把醫藥箱放在門口,然後逃一般的離開了。
乾淨潔白的醫藥箱被遺棄在滿是灰塵的閣樓裡,同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