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嗓子裡湧著一堆情緒,讓他說不出話來。彆過臉去咳嗽了兩聲,潘木的聲音這才恢複正常,他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自己明明都說了的。
涼溪抿嘴笑著,又道:“我今天中午醒的。”
“你……”潘木腦子裡一瞬間轉過的東西太多了,他張張嘴,不知該從何擔心起。
涼溪便先道:“剛剛我去了一回學校,已經申請了休學。本來想去教室裡找你的,但是又怕見到高霖,萬一他叫人載著我去高家……所以,就在校門口打了車等著你出來。我是特地來道謝的,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不不,不用,不用謝!我,我住在3樓,你……”能爬得上去嗎?
潘木剛要問,又想到方才涼溪被他嚇得坐倒在樓梯上,心中暗惱著自己,他到了嘴邊的話一換:“你……對不起,你剛才嚇到了吧?”
涼溪擺擺手,笑道:“還好,幸虧你隻是說話,沒有動手,否則我可能就真的嚇到了。不過,我一直坐在車上,是到小區門口才下的車,你怎麼發現的我啊?”
傻瓜,一輛車從校門口到他家,他走路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這輛車就沒有從他屁股後麵消失過,怎麼可能不讓人注意到?
“那……那個出租車司機不會跟人。”
司機還不是受她指揮?涼溪摸摸鼻尖,繞過這個話題道:“走吧,你不是住在3樓。”
“嗯。你,這麼爬樓梯,會不會累?”
“沒事。教學樓不是一樣爬?慢點走就好了。”
涼溪說著,潘木陪著她一步一步地挪,到這時也猶自不敢置信,聽涼溪的聲音都覺得不真實。
比這更破的居民樓,涼溪也住過。她好奇地左瞄右瞄,眼中沒有一絲嫌棄,問道:“我記得晴晴說,你家裡離學校很近的呀……又換住處了嗎?”
“嗯。搬到這兒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其實,因為他母親的緣故,他住處早已換了三回了。但潘木卻不願意講。涼溪身上是深色衣服,灰色上衣、黑褲子,都為了配合她的黑口罩與墨鏡。但即便是這樣一身暗色的打扮,與這陰暗臟亂的樓梯間也不搭配。
把涼溪和自己,還有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比對著,潘木的腳步忽然就要比涼溪更慢了。他回想著自己今早離開家的時候,地有沒有掃,被子有沒有疊整齊,越想就越是不願將涼溪帶到那間逼仄的小屋子裡去。
涼溪隻作不覺,她欲言又止,小心地瞄了潘木好幾眼。奈何此人隻是沉浸在緊張無措之中,完全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花了5分鐘才慢吞吞走到3樓,不讓她進屋的話,潘木終是沒講出口。掏出鑰匙開了門,潘木拉開一條門縫,向裡探了一眼,確認並沒有很臟亂之後,微鬆口氣,自己人讓到一邊,讓涼溪先進屋。
涼溪很從容地拉出板凳坐了,沒有表現出一絲不適,但潘木依舊頭也不敢抬。家裡沒熱水,即便有,也沒乾淨杯子。潘木捂著臉想自己怎麼也沒買一袋紙杯,又不敢呆站很久,讓涼溪發現端倪,便先接了一電水壺冷水。
可接上電,水壺發出的“滋滋”的聲音卻也無法衝散房間裡的尷尬氣氛。潘木左看右看無事可做,人在電水壺旁邊站著,好像要硬生生等到這壺水燒開一樣。
“潘木同學,你不要忙活了。”涼溪解圍道,“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跟你說聲謝謝。另外,我也還有兩件事想跟你問一下。”
“不用,孔筱同學,真的不用謝!”
“你救了我的命!如果那天你不回來,我肯定活不了了。”
涼溪腦中閃現出方娜臉上戴著的那張恐怖麵具,起身如同她才是主人一般,拉著潘木坐在了房中另一張小凳子上。
他一路回來嫌熱,早就將校服脫了。涼溪的手拉在他的手腕上,潘木半邊身子一酥,一屋子的熱氣全都堆到了頭頂。
“你坐下。”
潘木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口氣,冷卻了腦中的高溫後,保持著規規矩矩的坐姿,看涼溪搬著小板凳,與他膝蓋對膝蓋的對坐著,一雙眼中隻有自己。
他忽然就更緊張了,一顆心卻又矛盾的瞬間沉靜安逸下去。
不管怎樣,她總算是醒了!
不過,從中午到現在的話,她知不知道自己爸媽的事情?
想起今年上半年網上熱火朝天的罵戰,潘木的一顆心就揪了起來,他所有話都堆在了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一個字來。
涼溪若是已經知曉了,他何必要開口去揭這傷疤?若是還不知曉,他寧願她永遠不知道,為什麼要親口告知?
潘木閉上嘴巴,隻聽涼溪說:“潘木,今天我在校長辦公室,已經問過方娜了。”
耳朵捕捉到這個名字,潘木立馬皺眉,一時忘卻了手腕上那酥酥癢癢的感覺。他緊盯著涼溪,對著她黑黑的瞳仁,聽涼溪又道。
“我不相信彆人。潘木同學,我想聽你說,我昏迷之後,學校,警局,還有我,我家裡人,是怎麼處理方娜的?”
潘木的呼吸立刻顫抖起來,問道:“她真對你做什麼了是不是?她故意嚇你了對不對?你再沒看見彆人,就是她在你發病之後,把你鎖在教室裡的是不是?我就知道!”
“嗯。”
涼溪重重地一點頭,潘木的拳頭就攥了起來。
“她原先還好好的,我們隨便說些話。後來她悄悄躲到我的身後……我聽見腳步聲了,以為她是想鬨著玩,也就沒多心,回頭看了一眼。結果……”
涼溪立刻用手抓緊了衣領,現在想想,她仍舊是一臉的驚懼。潘木嚇得跳起來,一隻手扶住涼溪的肩膀,聲音輕顫道:“怎麼了?沒事吧?你彆想了,我去給你倒點水。”
涼溪隻是搖頭,又抓住他的手腕,道:“不要……潘木,我這輩子都沒有看過那麼可怕的麵具。”
閉上眼睛回想,涼溪用言語描述出了那張麵具的可怖程度。她的聲音也在發抖,潘木一顆心直恨得顫起來,
凳子有點矮,潘木半蹲著,就如同半跪在涼溪身側。他一隻手輕拍著涼溪的肩膀,自己根本沒發覺現在的姿勢如何,隻聽涼溪繼續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