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碰了碰脖子,疼得像上過吊一樣。小姑娘家家的力氣怎麼這麼大?
涼溪視線一秒不離陸陸,守著她直到半夜裡。腦子裡無數次地閃過之前陸陸說話的聲音和她的神態。
她是個小名人,經常上網的人都至少聽說過首都大名鼎鼎的警校之中的明星學生。直接露著臉向陸陸奔去,肯定會令她心生防備。涼溪就扮了賊,即便陸陸沒有注意她,她也會想儘辦法讓她看見自己。她們很久沒見了,涼溪也不知道陸陸現在究竟變成什麼樣子,便先試了一試。結果……
口袋裡的針劑,隻是她帶著以防萬一的。她沒打算用,在她的設想中,雖然陸陸是錯誤個體這有利於她的任務,可涼溪還真是希望她們能隻是簡單的舊友重逢一下。
但陸陸隨身帶著刀,並且說不了兩句話就直接動了刀。
她講的那些話,如果讓一個中學生講出來,那簡直中二極了。可她不一樣,雖然她比許多中學生個子還要矮,但手上沾過血的人,就是有那個氣場,陸陸還絲毫不知收斂。
今天這個賊是她,如果換了彆人,可能說不了兩句話,萬一言語輕蔑一些激怒了陸陸,怕是免不了要交代一條命。
雖然偷東西這種行為的確該受到懲罰,可直接判死刑,是不是太過了?
“你們查到是我了?”
涼溪連著幾天都沒有休息好,她正低頭以手揉眼間,就聽見一道幽幽的聲音。涼溪後心汗毛一豎,倦意都飛到九霄外。她抬起頭,陸陸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一臉漠然地看著她。
她沒有一點點害怕,醒來的過程中甚至沒有任何掙紮。
涼溪腦子有些斷片兒,飛速反應過來後,她抿了抿嘴,誠實道:“沒有,是我自己懷疑你。”
陸陸這一句話,等於是她自己承認了。
“嗬……”陸陸打鼻子裡噴出兩道冷氣來,並沒有問為什麼。
小小的書店裡,是久久的沉默。
陸陸耷拉著眼皮,沉浸在回憶中。涼溪沒有打擾她,她身上也帶著利器,並且不準備把陸陸交給彆人。既然她就是凶手,也很有可能是她完成任務的關鍵……她會親自動手,就在今晚。
“我媽怎麼樣?”
是陸陸先打破的沉默,涼溪掃一眼她被縛在明處,一直沒動過的雙手,道:“阿姨去年結婚了,和一個喪偶的男人。那男人有成年的兒子,家庭算是很和睦。”
“我爸呢?”
“叔叔在一處學校食堂裡打工。”
“……小美呢?”
沒想到她會問起黎美,涼溪便把黎美父母出車禍,她高考發揮失常,複讀之後讀大學又被渣男騙的所有事情都簡略講了。
“……她現在好像又談戀愛了,上個月和我聯係說,畢業後兩年有結婚的打算。”
陸陸輕輕點了點頭,又問:“你呢?”
涼溪又是一愣:“還好。”
“咱們宿舍裡那幾個女生呢?”
“不知道。但應該都還好。”
“哦……”
陸陸接著又是長久的沉默,她隻問了這些人。除了至親父母之外,就隻有同宿舍的女生了。好像她從那之後就再沒接觸過任何人,好像她的人生,就在那天晚上戛然而止。
“遊霄,我當時聽見你說的所有話了。你講的很有道理,發生那種事情,當然是自己保命為重,你沒有任何義務來救我。但是,你又憑什麼救我?”
陸陸直勾勾地盯著涼溪:“我是想死的,我很確定我是想死的。你為什麼要救我?你為什麼不看著他殺了我再製服他,為什麼不讓我死在那個晚上?為什麼一點也不顧我的意願……”
察覺到自己有些激動了,陸陸閉上眼睛,長呼了一口氣,笑道:“這世上殺人的人令人恐懼,救人的人反倒要遭人埋怨,果然是好人沒好報……那你現在打算把我怎麼辦?”
“那些人都是你殺的?”
“是。可我承認有什麼用?我隨時可以反悔,你們的證據……”
“為什麼?”涼溪打斷了陸陸,“是他們有做很過分的事嗎?他們惡作劇了?他們辱罵你了?還是他們甚至欺辱你了?”
“死在水城的這一個,年年義務獻血,年年去福利院做義工。路上看見小偷,車上看見扒手會見義勇為,他父母是老好人,他有個青梅竹馬……”
陸陸的眼神更直了,涼溪難以與她對視,話也有些說不下去,隻覺得心煩胸悶,一股子躁鬱之氣堵得她隻想摔東西。
“遊霄,在你看來,怎樣算過分的事呢?要像當年那個歹徒一樣才算嗎?我承認,他們都算是好人,可他們都罵過我,他們都在我被捉弄的時候笑過,他們都用這樣……這樣……”
陸陸狠狠地,十分逼真地比了個眼神。
“他們都這樣看過我!”
涼溪還沒有張嘴,陸陸就打斷她:“你不用說任何話!遊霄,我好歹讀到高二,我會寫字!他們每一個人都記在我的本子上,我白紙黑字一個個記下他們都是有原因的。”
“是,他們沒有過分過。跟那個歹徒比起來,他們好的像天使一樣。但那是在你看來。他們的惡意都是對著我的,一點點的加起來有太多了,我受不了。所以遊霄,你們最好儘快找到證據將我捉拿歸案斃了。否則,我會殺了那個班裡的所有人,一個也不會留!”
發覺自己又有點激動了,陸陸再次閉上微紅的眼,忽然換了一個語調道:“……怎麼樣?該配合你演出的我,演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