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朗星稀,明日肯定又是一個好天氣。偏生這種好天色,平地裡竟然炸了一個響雷。
“轟隆隆!”
這道雷好像就炸在他們身邊,聲音震耳,一幫村民條件反射一樣地彎了彎腰,儘量將重心放低。其實地並沒有晃,隻是雷聲太近了,心理作用下,他們感覺地都在搖晃。
屋子裡睡覺的妞妞本來就被吵得迷迷糊糊的,被這一聲雷直接嚇哭,大家也都嚇呆了。
涼溪對著寒毛都豎了一豎的王婆婆笑道:“婆婆,你看,撒謊可是要遭雷捉頭的。”
王婆婆本來就沒丟東西,這平地一聲雷已經把她的心嚇虛了。可見涼溪小小一個人兒,對她絲毫不尊敬。那身上的穿著,頭上的首飾,還有眼裡怎麼瞧都有的嘲諷之色,簡直讓她渾身難受,忍不住就罵道。
“你放什麼屁?我看這雷是來捉你的!小小年紀,行蹤詭異,你要跟這老貨不是一夥的,也是不知哪個山坳裡長出來的精怪!老天爺是想收了你呢!”
王婆婆振振有詞,涼溪隻問:“所以,婆婆你是真的丟了東西了?”
“就……就是有賊怎麼樣?”
王婆婆有點不是很肯定,這時候人迷信,還不知道雷是咋來的,剛才確實給震到了。
“是嗎?”涼溪笑得神神秘秘,“婆婆可彆不信我的話,人撒謊是真要被雷打頭的。”
再丟出一張符籙,一模一樣的雷聲就炸在王婆婆的頭頂。她也不知是害怕還是被那響聲給吵暈了,雙腿一軟就歪在地上,啊喲啊喲隻是叫喚。
“婆婆應該是記錯了,她沒丟東西。大家回去休息吧,明日不都還有事。”
涼溪猜著王婆婆不敢再糾纏了,果然,她給兒子兒媳攙扶起來後,一個字都不敢多講,如同敬畏鬼神一樣,瞄了涼溪一眼。見涼溪又對她微微一笑,她頭發都豎起來了,也不要兒子和兒媳攙,自己逃命一樣跑走了。
穀大夫本來是很困的,給這一聲雷炸得清清醒醒。他探究地盯著涼溪,又瞧了瞧天空。沒有一顆星被雲遮住,這麼好的天氣,哪裡會有雷?
他可不是這牛家村沒見過世麵的一群土包子,有法師是會玩這種手段的。
平地裡起風沙,半空中炸響雷,其實是他們的手段,並不是老天的意思。
穀大夫心頭一動,見涼溪又垂下眸子,靜靜打坐了,他與村民們也不敢打擾。
大家都覺得涼溪不是凡人,但根本就沒被王婆婆影響,將她往精怪上麵靠。就因為涼溪救了他們村一個孩子,這小孩怎麼看都像是仙童。
聽了兩聲晴空雷,也不知牛家村的人後半夜有沒有睡著,反正穀大夫是心事重重,輾轉反側,王婆婆也被噩夢嚇醒了好幾回。
她一直惦記著涼溪說的那句,撒謊是要被雷抓頭的。所以日後每每要胡說話欺負人時,總會先想一想這句話。然後越想越怕,人就蔫巴了,之後竟然脾氣都好了很多。牛家村的人因為此對涼溪更是感恩戴德,不過,這是後話。
次日淩晨,天色還黑透著。涼溪身後的草房裡,已經有了動靜。四嬸兒夫妻兩個都悄悄爬起來了,探頭往院兒裡看,涼溪果然還是在同一個地方端端坐著,連姿勢都沒有換過。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衣服穿好了,他們這是想要出來打水洗臉,但又怕驚擾到涼溪。所幸牛二哥很快就來了,在離很遠的地方就叫了一聲。
“哎!”
四嬸兒的丈夫答應了一聲,涼溪也立刻站起來。牛二哥進到院子裡,朝她歪歪扭扭地彎了下腰,說道:“小大夫,驢車已經套好了。俺正要去喊三爹裝糧食,這馬上就要走了。”
“好!一路要麻煩您了。”
“沒啥沒啥!不麻煩……”對四嬸兒夫妻兩個說了句走了啊,牛二哥便刻意放緩了一些步子,帶涼溪去驢車上。
驢車不小,糧食也不多,所以隨便坐四個人。拉車的是兩頭驢,它們應該也不是很累。
驢車出村的時候,大家都來送行了。除了是想要最後再看涼溪一眼之外,更重要的是拜托去鎮子裡的幾個男人,回來時記得買各家托付要買的東西。
天稍微亮了一些,但反正涼溪是完全看不清楚前頭的路的,隻靠熟悉路的牛二哥趕車。
以前要去鎮子裡,大家都是滿懷興奮。雖說要趕一天的路,在剛上車的時候,還是會期待地猜測,鎮子上又是何種模樣了。
但這一次,因為有涼溪在車上,她靜悄悄的,大家也不好意思吵鬨。再加上沒睡醒,牛二哥稱呼三爹的那個老人,就在梆硬而且顛得慌的驢車上,沉沉睡著了。
穀大夫也瞌睡,但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不能放過涼溪這一根稻草。馬車顛了一路,前頭看見了一處酒鋪,這裡就是他該下車的地方了,一直沉默的穀大夫,突然問了一句。
“小娃娃,你去鎮子上,要待多久?”
“嗯?那不一定,看我何時想走了。”有好事兒做,就多待幾日,要是大家一片祥和,難道她要留下過好日子嗎?
穀大夫一噎,有些失落和挫敗。默默下了驢車,路邊的酒鋪就是穀垛村的人開的,他卻不進去。酒鋪老板早早兒就忙活開了,看見牛家村的驢車,早就出來打招呼,卻對穀大夫視而不見。
“啊唷!這是誰家的女娃娃呀?”
就著涼溪談論了幾句,兩個男人打了二兩酒,也不喝,放在車上就趕緊辭彆酒鋪老板。知曉這一路遠,老板也不留他們。轉頭回去時看見穀大夫還未走遠,他口中不知罵罵咧咧說了句什麼,神情很是鄙夷。
大夫算是相當容易讓彆人敬重的職業了。這老頭雖然脾氣臭,但見他很執著地要給她酬勞,涼溪覺得這老頭甚至有點可愛。怎麼現在看來,他有點招彆人討厭。
穀大夫步行回到了穀垛村,村裡農家人都已經在田裡了。看見他回來,多的人都不搭理,隻有一對夫妻,朝他笑了笑。
穀大夫對他們點了點頭,本想直接走過,想起什麼,又回頭問道:“村裡的牛車啥時候上鎮子?”
“糧食已經打下來了,曬一曬就要拿到鎮子上去收租,大約就這兩天吧。”
“唔……”
回到他住的地方,清清冷冷空蕩蕩的一間小屋。穀大夫找出些碎銀兩,想起給涼溪的藥丸,再次心疼起來。
跟碎銀子包在一起的還有兩串銅錢,穀大夫本想拿著銀子出去,後來一想不至於,數了幾文錢,出門去了穀垛村唯一家裡有牛的人家。
家裡隻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見是他來,白了一眼不想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