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資本家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一旦身體的時間開始流動,資本家渾身上下無數個被碎玻璃渣劃破的口子都開始飆血。猩紅粘稠的血液很快弄臟了他的華麗燕尾服。金色單邊眼鏡和寶石手杖都被留在了二樓。
資本家狼狽跪地,頭顱被對方一手握住。滿臉是血。
“趕緊的。”“江耀”皺著眉頭,“我沒那麼多耐心。”
感覺到對方手勁的加重,麵頰骨再度發出哢啦哢啦的悲鳴。
麵部充沛的毛細血管紛紛崩裂,資本家眼球外突,目眥欲裂。極具升高的眼壓和顱內壓剝奪了他思考陰謀的時間,他痛到慘叫,卻連掙紮都不敢,隻能喘著氣大喊:
“我說!我說!”
手掌的鉗製略鬆一些,給了資本家些微喘息的空間。
“江耀”居高臨下,麵無表情。“按順序,回答問題。”
資本家拚命點頭。
“同儕會是什麼?”
“是進化者……不,是‘變異種’,是’變異種’成立的組織!”“目的?”“共同進化……”
手掌力道加重。資本家慘叫,雙手不由自主地揮舞掙紮,卻連對方的衣角都無法觸碰到。
“江耀”調整了一下站姿,仔細避開資本家掙紮扭動之時胡亂飛濺的血液。臟。
“是為了吃……為了圈養食物和培育食物……為了吃!”資本家鼻子裡冒出血沫,哭著回答。
太臟了。
“江耀”嫌惡地皺眉,隨手一摜。
隻聽“砰!”地巨響,資本家一頭撞進地磚裡!雪白瓷磚當場碎裂!
“咳呃————咳咳、咳咳咳……”資本家被撞得滿頭金星,整張臉都浸泡在血水裡。
那一灘黑紅交雜的肉末血水,已經分不清是之前被雷霆電成焦炭的看守,還是從資本家臉上撞碎下來的肉塊。
總之,以變異種的身體素質,這種傷勢還遠不到要命的程度。
資本家慌慌張張,想從血水裡抬起頭。後頸卻猛遭重壓。“唔咳!”
他措不及防,又一頭撞進血水裡。
這一下,把他原本就已鬆動的門牙直接撞得鬆動。飛起的門牙甚至衝進他的喉嚨,把他嗆得劇痛不止。
對方又恰在此時,一腳狠狠踩上他的後頸。喉結直接壓在碎瓷磚上,壓得喉嚨隻剩下勉強喘氣的一絲。
資本家根本無法把那一口碎牙吐出來,隻能表情痛苦,含血咽進肚裡。
“江耀”踩著資本家的後頸,視線卻已不在他身上。
他在看水池裡,那漂浮在水麵上的,怪魚屍體。
毫無疑問,怪魚已經死透。借著海水對電力的傳導,【雷霆】把它從裡到外,整個烤焦。它已經翻著肚皮從水底下浮上來。
【領域】之內,新的規則已經覆蓋。時間停止,令它如雕塑般靜止不動。
也因此,能夠清楚看到它身上那一顆一顆……爆裂的肉瘤。
那些肉瘤……
或者,用江耀的話來說,羊膜。每一個羊膜,都包裹著一個人類。
無數個人,無數張臉。
全都和張青一樣,下半身和怪魚完全融合,不分彼此。
而慘無血色、赤身裸.體的上半身,則歪歪扭扭地,從羊膜裡露出來。像被強行剖出的死胎。
他們都已經死了。而且,死了很久。
大概由於一半身體和怪魚融合的關係,這些死者並未腐爛,而是維持著一種陶瓷般的死白。甚至連皮膚都仍然保留一定彈性。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沒有溺水屍體通常會出現的浮腫,也沒有腐敗屍體靜脈網。他們栩栩如生。
甚至可以說,帶著一種奇異的,死亡之美。
他們都是很俊美的男性。
是的,無一例外,全都是年輕俊美的男性。是往年“萬裡挑一”的參賽者。
“江耀”目光一掃,很快就在那數不清的破碎羊膜中,找到了他不願意找、卻知道一定會在的人。
原鸞。
果然。果然在這裡。然而原鸞又和其他人不同。
原鸞所在的位置,是怪魚脊骨上的背鰭附近。
巨大的羊膜包裹住他,他的身體歪向一側,麵頰低垂。麵容蒼白無色,卻生動。仿佛不是死去,隻是睡著。如同一個安詳的嬰兒。
可是他的雙臂,明顯折斷了多處。
【領域】之內,一切靜止。因而他的手臂呈現出一種甩動的姿態。像兩條僵硬蒼白的蛇。每一個弧度,都是被折斷的骨頭。每一塊鼓包,都是淤青發紫的血塊。
不止手臂。
腰椎,胸椎……也全部斷了。
他整個人,整個殘餘在外的上半身,全都呈現於異常柔軟的姿態。因為他所有骨頭都已經被打斷了。
而被怪魚吞噬融合之時,他應該…還沒有死。因為怪魚,“不吃死物”。
他是被活活打斷骨頭,打到癱瘓,然後扔進水池裡喂魚的。
而那時坐在二樓,坐在高高觀賞席上的“進化者”們,卻還覺得這樣的表演不夠儘興,無法勾起食欲。
嗬。進化者。
“江耀”唇線一抿。勾出個冰冷的笑。
“多少人?”他問。同時腳下用力。
鞋底傳來資本家頸骨折斷的悲鳴。
我……不知道……資本家整張臉幾乎都被踩進地裡。瓷磚碎片割碎了他的臉,他的麵頰血流如注,嘴唇也被割破。
死死壓在地上的喉結也快被踩碎。他呼吸困難,但卻不敢不回答。因為他是“進化者”,他是“變異種”。他的身體強度……遠遠超過人類!
哪怕頸骨粉碎他也不會死。
哪怕撕開頸動脈放血,哪怕摁進水裡窒息半小時……遠超人類的身體強度,會令他始終保留生命活動和清醒意識。
他沒那麼容易死。這才是他真正恐懼的東西。
他可以清醒地嘗儘所有痛苦!他可以活著受完一切刑罰!
“我不……知道……我真的……”
喉嚨裡擠滿血沫,資本家血淚俱下,涕泗橫流,然而這狼狽卑微的求饒根本無法引起對方絲毫的同情。
對方反而腳下用力————踩得更重了。
哢噠。頸骨口斷頸骨口斷。
但資本家未死。他死不了。
這種程度的傷還遠不到致死的程度。這是多年以來生吃數乾名活人的結果,這是作為變異種營養豐盛的表現。
————甚至就在他頸骨斷裂的同時,受損的脊髓細胞就已經開始自我修複,以歪曲怪異的角度愈合。
這就是他曾經引以為傲的,身為“進化者”的,天賦。
“我們有三個分部!”
資本家終於受不了這種求死不得的折磨,他在滿嘴血沫中口齒不清地大喊,國內……國內有三個!還有國外……全球……一共…二十七……
頸後的壓迫依舊重逾泰山。頸骨哢啦哢啦,一節節地斷裂。與此同時又飛快地自我修複。
鮮血不斷地從脖子裡,臉頰上,汨汨湧出來。胳膊胸口上被玻璃碎片劃開的口子也在不斷飆血。如果是人類的話現在早已經失血性休克。可他————不是!
“饒了我……不,殺掉我……吃了我,吃了我!”資本家已經痛到神誌不清。
如果是人類的話這種時候應該痛到暈厥了。可他不行。
他是高貴的“進化者”。他是自然造物的奇跡。
他的身體在受到致命性打擊的同時就開始高速修複,這是長年累月食物充足,營養狀況極佳的表現。
這在戰鬥中令他所向披靡,可以輕易乾掉人類中任何一個強大的戰士。他和人類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他是優於人類,遠遠更加強大的存在。
所以他,死、不、了。
他隻能哭嚎著,哀求對方給他一個痛快。哀求對方吃掉他。
然而對方的目光始終沒有給他。
如果資本家背後長眼睛,就會看到,“江耀”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水池中,那靜止不動的怪魚身體上。
那蒼白的,異常柔軟的,死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