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對江耀而言化作投影。光影間變幻扭曲,殺機蓬勃。
萬花筒般的絢爛碎影在江耀眼中紛飛重疊。
江耀如黑色怒海中的純白燈塔。堅定,沉靜。始終定定立在原地。巋然不動。
任憑風吹,海嘯,電閃雷鳴。
全都一一化解。
“真不錯……”狂妄的笑聲從天頂響起,同時降下更多奇幻詭譎的攻擊。
“我等了太久……江耀,你終於又可以與我一戰!”徐妄大笑著,巨大的身形如鬼似魅,身後浮動著山巒般的肉紅觸手。
江耀眯起眼睛,側身一躲。
無數肉紅觸手重重轟擊在他身側,將地麵抽打得塌陷!
玻璃質地的香水圍繞著烏雲和玫瑰花跳舞。銀色大剪刀哢嚓哢嚓地在教堂裡沉睡。
墓地中的逝者推開泥土吟誦詩歌,烏鴉的羽刺在寫字台沾染墨水。
安靜繪畫的孩童抬起眼,電流火光劈裡啪啦。
巨龍張開空無一物的肚子,黑色天使一腳踩碎聖像。
“……”江耀眸中倒映著萬千幻象,心中卻始終澄澈如洗。
他的san值已經跌破最低點。本身就處於瘋狂幻覺的桎梏中。
但那些怪異的場景並不是幻覺。
是【認知】。
是【造物】。
是……【導引】!
江耀身形一頓。
他感覺到反作用力……在剛剛揮手擊碎那座像烏鴉振翅飛來的寫字台的時候。
寫字台分崩離析瞬間化作萬千烏鴉,濃黑鴉羽如霧氣飛散。
江耀下意識地躲避,霧氣卻更早一步鑽進他的身體。如同黏膩冰冷的蠕蟲,在他胸腔腹腔裡瘋狂繁殖。
江耀皺眉,體內猛地燎起烈火。煉獄火光自內而生,試圖燒化那些怪霧。
怪霧卻如無數烏鴉振翅,光滑烏亮的羽毛在他體內的深淵搔刮。深深刺入內壁。
如同一根根細小的引水渠。他的汙染物開始外泄。
江耀低頭,看到無數鴉羽從體內刺出。
烈火灼燒隻為它們鍍上一層橙紅。黑色汙染物順著黑色羽根不斷噴湧。
……【塔】級不可預測。
但【導引】可以連【塔】級的行動都造成乾涉。
如果江耀沒有選擇打碎那個寫字台而是側身躲避,如果他不是利用烈火而是堅冰來凍結那些黑霧。
那或許他不會從內部被貫穿引流。
幸好。他已經不是那個弱小的他。
江耀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隨手拔起插在自己胸口裡的幾根鴉羽。
鮮血和汙染物一同飛濺。他的本體已經受損。
但是無妨。
江耀抬眼望向天空。
萬花筒般碎裂變幻的蒼穹之上,肉紅色血山翻湧。
血浪頂端的那個男人,似也被什麼擊中。身形猛地一頓。
“哇哦。”
徐妄眼裡閃著興奮的光,快意而痛苦。
他硬生生從自己手臂裡徹出一條荊棘。
黑色荊棘滿布鐵刺,拉扯之時刮下大塊血肉。
——而且不光手臂。
徐妄身下巨山般的蠕動觸手,全都像被按下停止鍵般的凝滯。
鮮血如瀑噴湧,無數荊棘鐵刺自肉山內部竄出。如同無數狂蛇鑽扭。
每一次鑽擰,都會刮下無數鮮血與骨肉。
“天啟。”江耀俯身,手掌輕輕按上地麵。
無數白色光柱,自地底升起!
天空已經墜向大地,大地轟然砸落天空。
自地底衝起的無數光柱,沿著黑色荊棘鐵刺,經過無數道折射,擴大,如白色利劍般洞穿觸手巨浪!
粗壯如樹根的觸手全部四分五裂,接連自本體崩離,化作漫天肉雨腥臭墜落。
徐妄失去觸手支撐,整個人自天空墜落。
他的身體也在噴濺鮮血。力量隨著汙染物一同外泄。黑色荊棘反複穿刺他的皮膚骨骼,如鐵刺細蛇般不斷鑽進鑽出。
越來越快。
徐妄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失去平衡般地從天空墜落。
江耀卻眯起眼睛。
他在笑。
他在笑什麼?
江耀心中不曾放鬆絲毫,始終警惕四周。反手打爆一塊從身後逼近的金紅色巨石。
巨石碎片如有生命地繼續飛撲。江耀將自身防得滴水不漏,目光卻仍凝重地落在天空墜落的那人身上。
他在笑什麼?
還有什麼好笑的?
隻見徐妄失去支撐,渾身血色浸染。從天空中高速墜落。
風聲在耳旁獵獵作響。音爆幾乎擊穿耳膜。
徐妄如同墜向地獄。
卻仍然望著天空。
他朝天空伸出手,放聲大笑,興奮狂妄。
“師哥……你來了……!”
“師哥,你來殺我了……你終於來了!”
師哥?!
江耀心神一震,抬眼望向天空。
隻見天際三座變異種巨塔已然崩塌,所有塔身碎片裹挾著黑色巨浪,紛紛扭曲鼓動著朝徐妄奔湧而來。
而在另外一處,與【無色之塔】對立的地方,一座機械齒輪之塔,在藍天白雲間靜靜佇立。
燦爛光輝照耀著黑色塔身,緩慢運轉的機械齒輪如同亙古運轉的精密機器。
那是……
原來那不是十年!
江耀瞳孔驟縮,心中猛地一痛。
——原來,那不是十年的塔。
天空中那唯一一座,僅存的【機械齒輪之塔】,已經不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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