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青走進院子,看到在院子裡做著針線的唐蕾的時候,她真的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卻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沒有看錯。
屋簷下坐著的唐蕾,本來今年也就隻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在前世這樣的年紀還是在大學裡恣意的放肆青春,即使是在這裡,這個人年紀已經是可以為人母了,可也沒有現在的唐蕾看起來如此的憔悴。乾枯微黃的頭發挽成了一個婦人髻,沒有一點的裝飾。那一身土灰的棉布襖裙,完全就不是她這個年紀該穿的。整個人就如同籠罩在一片灰色的煙霧裡似的,毫無生氣。唐青不能想象是怎樣的生活才讓這個原本秀氣文靜,被大伯母養得如同大家閨秀一般的唐蕾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一早吃了飯,顧氏就將唐蕾的事情說了。昨晚唐家弟兄在鎮上的一件出租的小屋子裡找到了唐蕾。據唐蕾自己說是她身體不好,住不慣京城,錢家就送她回了鎮上。而且她在鎮上已經住了有一陣子了,錢家原本的宅子已經給賣了,所以她就在鎮上租了一間小屋子一個人住。她不能回娘家來,這出了嫁的女兒就如同潑出去的水,這隨便回娘家一住就是好些日子那,是會被人背後說閒話的。而且大伯母又是那樣一個人,所以她就乾脆不讓娘家人知道,省得他們擔心。
唐青一聽就覺得這說辭漏洞百出。說是生病住不慣京城,那前幾年是怎麼過的啊,要不習慣就早不習慣了,要回來那也就早回來了。為何要等到現在呢?還有錢家人把人送回來就好了,難道就不用到唐家來打聲招呼嗎?唐蕾越想越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
唐蕾回來後並沒有住在老屋,而是和陸氏一起住在了哥哥唐木家,就和陸氏睡一個房間。
大概是懷了孩子的緣故吧,她總覺得自己沒了以前那麼的冷清了,這次聽了唐蕾的事情,她就非要去看看她不可。這不就讓顧氏把她送到了唐木家的院子外。
唐蕾抬頭朝她看來,溫柔而笑的這一刻和十年似乎重合了起來,唐青覺得鼻子隱隱的發酸。那時候唐家的弟兄們都還沒有分家,幾房人都住在一個院子裡。每天老屋都是熱鬨的不行。那時候唐青剛來不久,平時都不願和院子裡的孩子相處,讓她一個二十幾歲的成人和那些小屁孩一起玩耍,她實在是做不到。那時候唐蕾也不過十歲的樣子,也不和其他孩子一樣玩,每天總是文文靜靜的要麼在院子裡繡花,要麼在屋簷下的矮凳上做針線。看到唐青一個人坐在矮凳上發呆,她就會搬著矮凳過來,和唐青坐到一處,也不說話,隻是溫柔的朝著唐青笑笑,然後繼續做手裡的活。
“是青兒啊,快來坐。”唐蕾發現有人進院子來,抬頭一看,是唐青,於是就站起來快步上前去。
唐青被唐蕾扶著坐在了院子裡唯一的一張竹椅上。
“是不是快生了呀?”唐蕾輕輕的摸著唐青的肚子,一臉的溫柔。這一刻似乎因那幾年不曾相見產生的疏離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沒有呢,要到來年的三月份呢。懷的是雙胞胎,所以就顯得大了許多。”唐青也是一臉溫柔的摸著肚子。
“真好!”歎息般的聲音從唐蕾的溢出。那一聲歎息包含了說不出的滄桑。
“蕾姐姐,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跟我說吧。”唐青一把抓住唐蕾的手,觸手的感覺就像是摸著樹皮一般,她不敢相信的低頭看去,那手粗糙乾裂,都是老繭。”蕾姐姐,你……”
“嗬嗬,我,我一到冬天手就,特彆,特彆乾。”唐蕾把手一下子抽了回來,不停搓著手,乾笑著掩飾。
可是這看在唐青的眼裡讓她覺得更加的難過。唐家這些兄弟姐妹裡,她除了和五伯家的唐玉關係好些,再就是和唐蕾最親近了。即使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們不親近,可要是他們出了什麼事情,她也是會不好受,也會要想著幫忙的,更何況是和她親近的唐蕾呢。
她必須要把事情給搞清楚,隻有知道了事情的經過才有解決的法子,要不然就這樣不清不楚的也不是辦法呀。
“蕾姐姐,你……是不是被休了?”唐青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啊?”唐蕾被嚇了一跳,一下子就從矮凳上站了起來,那樣子局促不安,然後垂下了頭,慢慢的坐回了矮凳上,埋著頭,一言不發。肩膀隱隱的在抖動,唐青知道她在壓抑著的哭泣,那樣子分外的可憐。
唐青知道自己猜對了,“哎……。”唐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歎息,就覺得心情很沉重。她之隨意猜測她是被休的,是因為這年代很少有和離。和離是要夫妻雙方都有不願意和對方生活下去的意願了,這才能叫和離。可是由於時代的局限和道德的約束,即使這日子再苦,隻要還能過去,女子誰都不願意提出和離的。可是一旦男方不願意過下去了,卻是隻要寫封休書,很容易的就把女子給拋棄了。
而且這個時代對女子總是有太多的約束和要求。一個被休的女子要麼孤獨一生,要麼就再嫁。如果有個孩子,雖然把孩子一個人拉扯大會很辛苦,但好歹以後老了就有了依靠。如果再嫁,那也是不可能會嫁的有多好的,要麼就嫁過給那些家裡是在取不起黃花大閨女的卻要想著能傳宗接代的,要麼就嫁個鰥夫,給人家帶孩子操持家務。當然也不是說這樣子的人家就一定不會好,說不定也能遇到個知冷知熱,對她好的人。可是,老實說這個畢竟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