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徐銘”的邢縡,雙手擋著喉部並射出來的鮮血,雙眼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麵前這位自己此次行動的目標,完全不知問題出在了哪裡。
邢縡是一個變態,倒不是行為上的,而是心裡。
他渴望出名,對於名望的渴求,到了變態的程度,最大野望是成為專諸、豫讓、聶政、要離、荊軻這樣的人物,名動天下。
哪怕一死,也不在乎。
相比庸碌無為的渡過一生,邢縡反而更渴望轟轟烈烈的一死,讓後世人都知道這個時代有一個名叫“邢縡”的超凡俠士。
隻是邢縡憤慨自己錯生在了唐王朝,麵對的是大一統的時代。
要是生活在春秋戰國這種天下紛亂時期,邢縡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如諸多前輩一樣,留下赫赫身後名。
對於自己的武藝,邢縡有足夠的自信。
也因為這一點,邢縡讓王焊利用,參與局中。
裴旻此時此刻的威望地位,整個唐王朝僅次於皇帝李隆基。
要是自己能夠將他除去,為大唐掃平隱患,自己豈不是如《史記》的那些俠士一樣?
不,比他們更要有名。
裴旻此時此刻的存在地位,比吳王僚、趙襄子、俠累這些人要出名的多,也隻有秦始皇在他之上。
但是荊軻的刺殺並未成功,而自己隻要成功,超越荊軻,並不是問題。
為了今日這一刺殺,邢縡演練了百千次,想過無數出手的時機。唯獨沒有想過自己還未真正說事開口,已經給一劍封了喉。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邢縡一臉的不甘,帶著茫然的看著麵前的敵人。
其實他不知道他的下場比例曆史上要好許多。
今日之後,至少史書上會記下一筆,而曆史上的邢縡,受到了王焊的蠱惑,意圖造反弑君。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邢縡喉間動了動,但因裴旻的劍太快又太準。精確的割破了喉管,另之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嘴巴動了動,唯有殷紅的血液嗆出。
裴旻久經沙場,對於殺人早已麻木,輕鬆自如的說道:“這裡是佛門淨地,我雖不信佛,卻也不想在這裡同你纏鬥,要是弄壞個燭台、佛像可就不好了……”
邢縡因為失血過多,身體開始抽搐,無半點的抵抗能力。
裴旻一邊說著從邢縡的懷中摸了摸,找到了一對短劍,左右端詳了一下,劍鋒異常銳利,但並無抹毒的跡象,有些訝異。
這暗殺自己,劍上居然不抹毒?
這是自信,還是愚蠢?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遊紙包,小心翼翼的拆開,裡麵有一塊濕巾。
裴旻輕輕的用匕首在濕巾上來回擦了擦,一把直接丟在了地上,另一把在邢縡的頸脖抹了抹,沾了一點血跡,然後也丟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邢縡意識猶在,帶著幾分癡傻的看著做這一切事情的裴旻。
殘存的意識海裡生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自己不是什麼獵人,是狩獵的對象!
帶著可悲的感覺,邢縡憋屈的,永遠閉上了眼睛。
裴旻瞧了已死的邢縡,用秦皇劍在自己的手臂上輕輕地一割。
秦皇劍是何等的鋒利,立刻劃開了他的衣裳,在他手臂上破開了一道口子。
見四周一切如常,裴旻先找個位置,來個一個滾地翻,這才大步走出佛堂。
華嚴寺的主持是一個簡樸的和尚,叫圓融。
與一般的和尚不同,圓融法師堪稱一代高僧,並不以香火布施為生活來源,而是在華嚴寺附近開采荒地,自耕自食。
華嚴寺供奉佛像於居住的洞窟都是他領著自己的弟子親自挖掘出來的。
為數不多的香油錢,大多用來購買香燭與修葺佛像,極少自用。
對於這種高僧,裴旻很難得的收起了對佛教的排斥,帶著幾分尊敬。
圓融法師見裴旻沒有在堂中祈福,反而帶著傷的從佛堂走出,臉色頓然大變,拜道:“阿彌陀佛,裴施主這是怎麼了?”
裴旻輕描淡寫的笑道:“無妨,一個賊人心術不正,意圖行刺,讓某殺了。隻是屍體玷汙了這佛門清淨之地,還望大師諒解。”
圓融法師作為中國佛教大乘八宗之一華嚴宗祖庭的建造者,品行佛法確實高人一等,雙手合十,作揖道:“阿彌陀佛,裴施主無需顧忌,佛說‘唯心回轉善成門’,或善或惡,皆由心之轉變。賊人意圖行凶在前,裴施主自衛,一切皆在萬法之中。鄙寺接納萬人,從不設禁,會有此事,也是因果自在,望裴施主高義諒解。”
裴旻作揖道:“法師放心,裴某為人向來懂得有一是一,此事與貴寺毫無關係,實是有人皮癢欠教訓。”
圓融法師能夠打下華嚴寺祖庭的地位,顯然有著非常的智慧,並沒有接話,隻是說了一聲:“阿彌陀佛!”
他皺了皺眉,突然道:“不好,傷口有些發麻,賊人的兵器上抹了毒藥,先告辭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捂著受傷的手臂,
如果說賀知章遇刺一事,在廟堂上掀起了一陣風浪。
那麼裴旻遇刺,那就是青天白日裡打了一個撼動整個大唐的驚雷。
當朝第一個異姓王,西北戰功彪炳的邊帥,還有文壇宗師,諸多光環加身。
尤其是裴旻這邊剛剛為賀知章出頭,沒過多久就遇刺了。
兩個案子,隻要不是豬腦子,都會將之聯係在一起。
所有得到這個消息的文武官員,他們心底都明白一件事,天要翻了。
李隆基一如既往的跟楊婕妤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