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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杭州,一個小有名氣的地方。
作為後世大名鼎鼎的名勝古跡,現在的杭州隻是一個周三十六裡九十步,依山而築的小城。
不過因為楊素鑿通江南運河,杭州成為大運河的起訖點。一躍而咽喉吳越,勢雄江海,確立起了它在整個錢塘江下遊地區的交通樞紐地位。
但此時此刻的唐王朝的經濟中心是關中、中原、河西隴右,發展趨勢也是開拓西域,江南的價值意義遠沒有發掘出來。
開元十八年規定四萬戶以上為上州,二萬五千戶為中州,不滿二萬戶為下州。
杭州隻有一萬四千餘戶,是唐王朝的一個下州而已。
杭州城外,一個不起眼的小屋,大半夜依舊是燈火通明。
帶著幾分急促的腳步聲不斷的從屋子裡傳來。
一個還顯生嫩的少年,在屋子裡來回渡步。
在屋子的另外一側,一個較大的少女正在拉著絲線,聽耳中傳來的噪音,忍不住道:“好了小弟,你彆瞎走了,鬨得姊姊心煩。這紡線車是借村長家的,今晚上要是織不出布來,租借的錢都掙不回來。”
少年急不可耐的道:“我這不是擔心爹爹嘛……不,不成,我等不下去了,我這就去找爹爹!”他想去拿油燈……
他說著就想往屋外衝。
“陳敏章,你站住!”少女慌張的大叫一聲,慌忙擋在了油燈前,紅著眼睛叫道:“找找找,你去哪找,你知道爹爹在什麼地方?你這個村子都沒出去過,找誰去?”
叫陳敏章的少年急得抓著腦袋:“這不是沒辦法嘛,黃褚的惡名,村裡三歲小孩都知道,爹爹去找他們交易,萬一起了矛盾,那可如何是好?”
少女也不說話,淚水都滾落下來。
少女叫敏敏,沒有真正的名字。
這個時代重男輕女,大多數的農家女子都隻有一個稱謂,而沒有名字的。
作為魚米之鄉,杭州農業生產條件得天獨厚,主要經濟就是米糧。
但是之前王鉷強行壓下了糧價,令得杭州這魚米之鄉,成為貧困之鄉。
大半年辛辛苦苦勞作的收成,上繳了米糧稅,剩下的餘糧麵對低廉的糧價,生活所需都不太夠,需要省吃儉用,一摳再摳,才能勉強撐下來。
這生活所迫,敏敏的父親為了存一些錢財給自己的兒子娶媳婦,一方麵打算賣了自己的女兒換一些聘禮,一方麵鋌而走險,去跟黑市的鹽商做交易。不直接賣米糧,而是用米糧跟走私鹽商換取私鹽,謀取利益。
陳父是一個本份老實的農民,一輩子都沒乾過犯法的事情,但生活所逼已經顧不得了。
明知走私販賣私鹽是極大的罪過,卻也一頭紮了進去。
陳父這一走就是三日,說好了今天回來,這都要到半夜了,卻沒有半點音訊。
可將程家姐弟急壞了。
便在這時,村頭傳來了大黃狗的叫聲。
“吼啥子,再叫,老子一棍子敲了你,熬湯!”
熟悉的聲音響起,程家姐弟欣喜若狂的推門而出。
一個瘦小的農民,扛著根扁擔,快步向這邊走來。
陳家姐弟母親早亡,父親就是他們的天,一並迎了上去。
陳父將扁擔擱下,拉著姐弟進屋,喜不勝喜的跟他們說道:“回來晚了,讓你們擔心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爹爹我聯係上了黃東家,彆看他名聲不太好。其實還是挺好說話的,已經同意爹爹用糧換鹽的建議。明天爹爹就將米送過去,換些鹽回來。”
他舍去了自己求這個求那個,甚至不惜屈膝下跪的經過,說的很簡單。
陳敏章說道:“爹爹,不用了……”
“瓜娃子!什麼不用了!你要是再敢說不去學堂讀書,老子抽死你!”陳父勃然大怒,說道:“這事你彆管,犯法的事情,爹爹來乾。你好好的讀書,將來出息一點,可不能向爹爹一樣,去當一個壞人。”
他本老實人,在他眼裡,犯法就是壞人,自己已經是一個壞人了,不願自己的兒子步入後塵。
敏敏說道:“爹爹,您誤會小弟的意思了,就今天村長傳來了話,說朝廷新晉的相爺改了糧價,現在一青齊穀漲到了六文,足足多了兩文呢。”
陳父呆了呆,突然跳了起來,激動的語無倫次,說道:“太,太好了,六文,將咱們家的米全賣了,大郎讀書的錢有了,我們吃飯的錢也有了,還能存一些,就不用將丫頭急著嫁出去了,可以好好的找一個。”
簡簡單單的一個定價,卻挽回了一家人的命運。
陳敏章憂心忡忡的道:“可是爹爹已經跟黃東家說好了,這反悔了,他要追究怎麼辦?”
陳父賊兮兮的笑道:“放心,爹爹留了一個心眼,沒給他們說實話,他們不知道爹爹住哪,他看爹爹老實,以為我不敢騙他呢!”
他說著,一臉正容拉著兒女,說道:“不管是哪個相爺,他一定住在遠遠的長安,我們一並往長安方向磕個頭。咱們做不了什麼大事,幫不了他什麼,就在心底為他祈福吧!”
當然有由衷感激裴旻的,也有將裴旻罵的狗血淋頭的。
就在千裡之外的魏州。
鄰居兩人聚在了一起。
一個叫常安、一個叫王威。
常安家境富裕,王威常來討酒喝。
想街坊鄰居,常安也不計較,每每都熱情接待。
今日酒一下肚,王威就叫道:“老常不厚道,這什麼酒,兌了多少水了?”
常安罵道:“將就著喝吧,也不知哪個挨千刀的混蛋東西,改了糧價。現在一青齊穀要足足六文錢,一個月的酒錢搭進去都不夠。氣死我了,不是我老常小氣,以後咱們哥倆也隻能喝這種酒了。太好的酒,喝不起。”
他說著罵罵咧咧的,市井小民也不管天王老子,反正將裴旻罵的是狗血淋頭。
但是他罵歸罵,卻也不會去乾違法犯忌的事情,也就是自身的利益受損,過過嘴癮。
米糧漲價,影響了他的利益,卻並不會給他的生活帶來多大的變故。
隨著糧價變更,唐王朝中下層的兩千多萬百姓皆受影響。
究竟是罵的多,還是感激的多,又有誰分辨的清?
至少定下這個價格的裴旻,自己是問心無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