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旁邊的大隊部裡,村中的族老被請來了幾位。 趙大花被民兵從祠堂門口押過來時,還在嚷叫著要見趙繼祖。 “放肆!”奚士綸手裡的拐杖往地上一頓,見趙大花瑟縮了下老實了,方看向奚士申、老旺、老七:“飯點了還叫你們跑來一趟,除了突發心疾去逝的王麻子,還有趙大花……”的去留問題。 老旺、老七互視一眼,一個往椅子上一靠雙目微闔如老僧入定,一個則是默默地抽著手裡的漢煙袋,看奚士申怎麼說。 若不是趙繼祖鬨事那日,村中守衛、關卡出了問題,這就是老六的家事。 輕噓口氣,兩人不儘有些後悔,後悔那時同意了,老六將人關進祠堂後麵的暗室,並抽調民兵看守。 若非如此,王麻子死了又如何,關他們屁事。 鎮上那群混子就是找麻煩,也隻會找老六一家。如今到好,老六那家夥將一串串道理壓在脖子上,他們也隻能和他同進同退了。 所以說文人最可恨,心眼多的像篩子。還不如老大那暴脾氣來得痛快! “有什麼好說的,王麻子跑來鬨事,我們還沒咋他呢,自己就突發心疾死了,怨誰?”奚士申向來看不上奚士綸的優柔寡斷、瞻前顧後。 說好聽是誠實守信、萬事依理,難聽點還不是婆婆媽媽。 老七磕漢煙袋的手一頓,瞟了眼縮在門口的趙大花,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參照黑熊那日的話,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們乾的就是刀口上玩命的買賣,老大這話也沒說錯,談不上耍無賴。 隻是如此以來,王麻子的死就擔在了雇人來此的趙繼祖身上了。 “紹奕!”老七對站在奚士綸身後靜默不語的奚紹奕招了招手,“來!” “七爺爺!”奚紹奕遲疑了下,走近。 “可是決定了!”老七抓住奚紹奕的手,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啪!”奚士申不耐的一巴掌拍在身旁的高幾上,“老七!問的是什麼話?”單手一指趙大花,怒道:“她害得老三房還不夠馮?” “按我的意思,當年一生完孩子,就將她休了,哪還有今天的禍事。” “誠適如何了?可還能醒來?”奚士申轉頭望向奚士綸問道,隻不過那眼神帶著淡淡的鄙視,眼裡透露出來的意思也在明白不過了,若不是當年你心慈手軟,做事不利落,自家養大的孩子,咋會折在一個蠢婦手裡,還影響了下一代。 奚士綸額頭的青筋跳了跳,真心不想和老大這個棒槌記較,眼皮一塌:“不確定何時能醒?” “看看!看看!又朝我擺臉色!是我讓趙繼祖來鬨事的?是我讓那蠢婦推的誠適?還是我放的那把刀?” “都不是!所以有氣也彆往我身上撒,氣不過就趁著那蠢婦還沒休,打罵一頓唄!” “閉嘴!”奚士綸氣得連臉都不想給他留了,紹奕就在眼前,你一個隔房的爺爺輩,稱其母一口一個蠢婦。 老七拍了拍奚紹奕的手,隻作安慰,沒辦法!自從叔爺奚道儒死後,老五就這樣了。不知是無人管束了暴露了真性情,還是放飛了自我。 奚紹奕難堪著一張臉,掏出一張寫好的休書,“五爺爺、六爺爺、旺叔爺、七爺爺,休書是我照著當年那份重寫的,改了日期,按了父親的手印。”他比妹妹大三歲,妹妹出事時他都上學了。 對母親的所作所為,又怎會沒想法。 “奚紹奕!你不是人!你個不孝子,我打死你!你老子還沒說什麼呢,你敢休母……”到這會兒趙大花似乎才反應過來。他們叫她過來,並不是要跟她談她弟趙繼祖如何,而是要休她! 他們怎麼敢?就不怕奚誠適醒來跟他們拚命! 當年的往事再次從腦中晃過,捆綁、打罵、罰跪祠堂……奚誠適跪下替她求請、婆婆心疼她肚子裡的孩子,百般回護肯求…… ……不甘、鬱懣、嫉恨在心中衝撞,卻也讓她有持無恐。 “快攔住她!” “攔住她!” 屋裡的他們除了奚紹奕,一水的老胳膊老腿,被她碰撞了還有個好。 老旺、老七齊聲大叫。奚士綸也執拐站了起來,朝門口喊道:“耀光——!” 守在門外的奚耀光聽到屋內的驚叫,飛躥進屋,疾跑上前扣住硬著頭一臉戾氣朝奚紹奕七爺猛衝的趙大花。 “放開我!你們這群老不死的,有本事當年咋不休了我啊!現在看奚誠適躺床上了,護不了我了是吧……” 趙大花一邊罵,一邊爭紮著對奚耀光又抓又撓。 奚耀光見她如此沒點長輩慈愛儀態,當即將她的雙手剪在身後,押跪在地。 “奚紹奕——!你個王八犢子,不敬不孝的玩藝,還不來求老娘……” “猖狂!猖狂!蠢婦!猖狂的蠢婦!”奚士申伸著顫巍巍的手,猙獰道:“綁起來!堵上嘴!” 奚耀光抬頭看向奚士綸。 奚士綸:“趙氏!你可還想救趙繼祖!” 一身戾氣、暴躁至極、顛狂發泄的趙大花,立刻停止了爭紮,看向奚士綸。 四目相對,趙大花在奚士綸的眼裡隻看到了平和淡然,以及肯定。 而這些讓她感到了無力,她所有的爭紮、已身的籌碼,人家全沒放在了眼裡。 沒有了奚誠適,……她的目光掃向奚紹奕這個長子。 奚紹奕轉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小兒子……她還有小兒……可是……小兒從小就和她不親……她怨他來的太晚,讓她先受了罪……她並沒有帶過他…… 原來沒了奚誠適,她在奚家莊什麼都不是…… “我弟過來鬨事,罪不至死,你們也不可能長時間關著他。” “關押期間你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必竟一個莊子私設監獄,傳出去和土匪也沒兩樣。” “倒也有兩分聰明!可你彆忘了。前有周家莊被響馬洗劫,後腳趙繼祖就帶了人闖入了我奚家莊——!你可知他帶的都是什麼人,七裡堡的流匪、街鎮上的混混……說王麻子街鎮上的混混也不恰當,他應該是青雲寨放在外麵暗哨……” “攜帶的家夥不但有刀棍,還有槍!再算下人數,已經稱得上匪徒了!”縣裡明文規定,身帶槍支,有行凶的意圖,可當場反擊,死活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