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言趕到城外,已經架起了火堆,在眾多的犧牲人員中,她尋到小蘿卜頭,隻來得及見到他最後一麵。
從士兵手裡接過壇子,薑言轉身往回走,隔著幾個人,薑言就看到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攜著名婦人急急慌慌的趕來,跪在了小蘿卜頭的骨灰前,痛哭不止。
“小姐,是小蘿卜的爸媽。”淨榕湊近薑言耳邊,低語道,“男子身上的傷不輕。”身子怕是毀了。
抱著壇子,薑言抬頭望著天際的雲卷雲舒,輕籲口氣站在了原地。
“二小姐,”有認出薑言的人士,不斷的過來打招呼,薑言一一回應。
朱平山遠遠的見了,鬆開小輩的手,拐著杖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薑二小姐”
“朱老先生,”把壇子遞給淨榕,薑言伸手與他握了握,“身體還好嗎”
朱平山打開手臂,輕轉了一圈,自我調侃道“暫時死不了。”
“來看小蘿卜頭。”他的聲音裡帶了惋惜與傷感。
薑言側身與他並排而站,一起看向小蘿卜頭的骨灰處,“嗯,送他最後一程。”
“二小姐心裡是不是充滿了懊悔”雖是問話,他眼裡卻溢滿了悲憫,“懊悔你的行動為什麼不再快點,再快點那樣”他伸手點著一字排開,已裝了骨灰的壇子,“他們可能就不會死了。”
淨榕一滯,不敢置信的看向朱平山,不是說德高望重嗎。說出的話怎麼這麼無恥,好像那些人的死,責任全在自家少主似的。淨榕抱著壇子衝了上前,“你”
薑言伸手一攔,將她攔在了身後,她一臉平靜的看向朱平山,“你想說什麼”
朱平山順了下自己的胡子,看著薑言的目光充滿了讚賞,“我出獄後,見到了政委羅誌國,不但在他哪裡見到了由二小姐傳出來的地圖,還知道了一些事。”
“小姐有大才。按理不論是精確地圖的繪製,還是炸武器庫,你都應是首功。但若你早一點到了省城或者行動中再緊湊一點,會不會結局另有不同。”說著他的目光掃過遠處的一壇壇骨灰,半晌閉了眼,兩行渾濁的淚水,順著他臉上的溝壑往下流。
薑言靜默不言,這是對她靈魂的考問,亦是對她日後的期許。隻是這期許未免重了些。
“老夫今日這話托大了,若有不當之處,還望二小姐海涵。”
“老先生心有家國,薑言作為小輩隻有敬佩的份。”微一頜首,薑言看到小蘿卜頭的爸媽已開始為他收攏骨灰,告辭道“失陪了。”
淨榕小跑著趕上薑言,覷了眼她的臉色,小聲勸道“小姐不必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折折歲數,他比小姐大了幾倍,又做了什麼”
薑言豎手一擋,製止了淨榕後麵的話。
走到小蘿卜頭爸媽身邊,薑言看向淨榕。淨榕會意,小聲道“曹銘,李雪。”
“曹同誌,李同誌。”
淚眼朦朧中,曹銘抬頭看向薑言,“你是薑二小姐。”隔著條走道,他在牢中透過鐵柵門見過薑言,也吃過薑言帶去的藥和食物。
曹銘扶著膝蓋顫微微的站了起來。見此,薑言心下一凜,伸手扣在了他的腕間,略一號脈,她就沉了臉色。
曹銘一愣,隨之感覺到一股熱流順著腕子流向了四肢百骸,“二二小姐。”他緊張的盯著薑言的臉色,深怕對她有了什麼不好的影響。因為這太像一些奇幻中的內力輸送了。
“小姐”淨榕原隻當薑言聽她說曹銘身子傷重,在給他把脈,隻是看了下時間,再看了眼曹銘的臉色,方覺出不對勁來。
“您怎麼樣”薑言手一鬆,曹銘紮著手就問了出來,“要不要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無礙。”薑言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大驚小怪。
“阿銘”李雪向丈夫抬了抬手,曹銘暫將擔憂放在心底,伸手扶著妻子站了起來,向她介紹道“這是薑市長的二女兒,薑言。照顧過咱家希望小蘿卜頭的名字。”
“二小姐。”李雪雙手一張,沾了骨灰的手攥住了薑言,“謝謝你,謝謝你”說話間,她的淚滾滾而落,“阿銘跟我說過,你曾給過希望一個桃子,讓他生前嘗到了甜味,吃飽過肚子,更是穿暖過謝謝你,讓他就是走了,也不那麼遺憾”
“雪雪,你的身體不好,彆哭了,希望就在旁邊看著呢”曹銘攬著妻子的肩膀說到最後,亦是泣不成聲。
手上的觸感不對,薑言低頭看去,隻見李雪的一雙手,指甲外翻皮開肉綻。喉間一哽,薑言打量起了李雪,單薄的夏衫,遮不住身上的累累傷痕,斑斑血跡她原隻當曹銘在獄中傷了身體,熬不了幾年,沒想到李雪身體亦是虧空的厲害。
骨灰一捧一捧的裝到壇裡,薑言的腦中再次浮現當日獄中,她與小蘿卜頭拉勾約定下次相見的一幕沒想到,短短幾日,再相見已是生離死彆,陰陽兩隔
朱平山說的不錯,若是她的速度再快點,或者對監獄多觀注些,不把自己當成一個完成任務的局外人小蘿卜頭,以及她的目光望向大卡車上撂起的骨灰壇,會不會少上一些這裡會有些出入,秋白想到那時還沒有火葬。但想到也沒有那麼多薄棺,裸埋嗎不如一個壇子。
“小姐可是薑言”一道男聲在身後響起。
薑言回頭,一個士兵持槍正站在她身後,見她看來,那士兵又問“你是薑言”
“我家小姐正是薑言,你有什麼事嗎”淨榕身子一轉,站在薑言麵前,擋住了對方探究的目光。
士兵啪的立正,敬了個禮,“你好,薑言。我是吳軍長的警衛員小李,吳軍長請你過去一趟。”說著對方一指十幾米外的吉普車。
吉普車後座的車門打開,從上麵下來位四十開外的軍裝男子,麵容剛毅,看來的雙目泛著溫和的光茫。
衝對方微一點頭,薑言拍了下淨榕的肩,要她放鬆,側頭對小李道“稍等我一下。”
不等小李回答,薑言走到曹銘、李雪麵前,“曹同誌、李同誌,我有事今天要先走一步。不知你們住在哪裡,我改天去看你們。”
“薑二小姐,你忙,你忙。不用專門去看我們,我們很好”
“曹同誌是不想與我深交,對嗎”
“不,不是”曹銘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他隻是不想薑言再今天這樣,一見麵就為他浪費內力。
李雪不知內情,故而見不得丈夫的小家子氣,她一拍曹銘的胳膊,製止了他的話,對薑言溫柔笑道“我們住在狀元街56號,言言”李雪上前一步,握了薑言的手,“我這樣叫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