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嫂子家的院子沒有車家大,正房是三間帶單耳的青瓦泥房,東側是兩間用海藻蓋頂的廂房。
前院沒有種菜,院子一分為二,一邊晾滿了天青色、海藍色、丁香色的布,彆一邊的簸箕裡曬著各式海鮮雜魚。
三人嗅著海腥顏料味,叩響了矮牆上按裝的柴門。
“來了!來了!”
隨著一道爽朗的女聲,從屋裡走出來一位豐腴的婦人,看年齡要比李玲年長幾歲,“哎喲,是微微呀!真是稀客,快請進,快請進!”
寒喧幾句,三人被讓進了門。
堂屋裡,霍嫂子請三人在條凳上坐,給小石頭摸了一顆無包裝的硬糖,給車微微、薑言各倒了碗白開水。
在家剛喝過,車微微意思意思地輕抿了口,放下碗,“嫂子,這是羊城西區我表姐家的閨女——薑言。她來家看我媽,這要走呢正趕上城門戒嚴……”
霍嫂子一拍大腿跟著感慨道:“可不是咋地,本來我家那口子,今天上午就要回來了,結果就因為城門戒嚴隻稍來了個口信。”
車微微一笑,繼續道:“她來時沒想到會住下,也沒帶什麼衣服,知道你這裡賣布,我便帶她來看看。”
“哦,”霍嫂放下對丈夫的擔憂,立即熱情了幾分,“那閨女是想要什麼樣的布,要幾身?”
薑言把碗放下,“要耐臟耐磨的,顏色嘛,青、灰都行。”
“料子最好是細棉布。”車微微在旁補充道。
“就這些,不要兩身好裙料?”隻是在親戚家多住幾天,就專門裁一套新衣,這一看就不是缺錢的主,霍嫂子極力推薦道:“嫂子這裡不但有做旗袍的綢子,還有做裙子的紗料,你不考慮考慮。”
薑言輕搖了下頭:“不用了,在村裡穿那些不方便。”
兩句話,霍嫂子也看出來了,眼前的姑娘主正著呢。單看她身上衣服的料子做工,自己認為好的東西人家未必看得上。之所以要耐臟耐磨的,隻怕是教養使然,不願車家與她格格不入,讓車老太太夾在中間難做吧。
不得不說,霍嫂子想多了。
她抱了五六匹布出來,薑言給車家選了一匹老少皆宜的灰藍,給自己選了一塊暗色的月白,一塊藏青。
料子送回車家,車微微因為有事,留下薑言與小石頭便走了。
薑言用刀削了兩個芒果,將果肉切成丁裝在碗裡,拿了兩個小湯勺,帶著小石頭坐葡萄架下的石凳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來。
將空碗洗淨放回廚房,薑言單手托著腮,懶懶地看著籬笆牆上迎風飄展的朵朵鮮花,“小石頭,以前,你每天下午都待在院裡發呆嗎?”
昨天還在與人死生相博,今天便是歲月靜好,強烈的落差讓薑言恍惚間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不是,每天我都會跟在我娘身後拔草捉蟲!”
薑言詫異地挑了下眉,“你也要下地乾活?”
“嗯。”
薑言憐惜地摸摸他的頭,看來她對車家有所誤解。他們家縱然重男輕女,男孩也並不嬌養。
“姐姐,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薑言輕點他的額頭,調笑道:“你還知道‘無聊’這個詞呀!”
“姐姐,”小石頭扒拉下薑言的手指,鼓著雙眼很是無奈道:“我不是小孩子,掃盲班我都跟著上了三期了。”
“哈哈……”薑言狠狠地揉了把他的頭,“是,懂得很多的小石頭大人。那麼請問,你要不要隨我出去逛逛?”
小石頭眼睛倏然一亮,“姐姐,我們去趕海吧!”
“趕海!”薑言愣了下,轉而一想,隻要不是枯坐在家,去海邊看看也好。
在小石頭的指點下,薑言背了個半舊的竹筐又拎了個鏟子,隨他去了海邊。
兩人到了沙灘上,漲潮的水還沒有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