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了七百年,這不是超級生命正常的壽命。”楚君歸說。
安妮斯頓笑了笑,說:“生命體每次繁殖都會損失一部分遺傳物質,隻是多少的區彆。我們的母體細胞正常分裂次數是一萬次,當然實際上到不了那麼多。有時候我們在一天中就可以用完所有的分裂次數。但是索諾夫設計的人類基因框架意外的穩因,裡麵隻有很小的瑕疵。它給了我們遠超過往的生命。”
楚君歸從資料庫中搜索出所有版本的基因框架,並且按照時間順序重新排序。不同時間,不同版本與實驗結果相對照,就有可能找出當年索諾夫都沒有發現過的秘密。
這個基因框架放在現在當然不算什麼,可是在當年,絕對是可以震撼人類社會的發現。隻是索諾夫的成就隨著這個秘密實驗室一起被埋葬,否則的話,人類生命科學的曆史上肯定有他一席之地,隻是不知道名聲是好是壞而已。
數據檢索和比對瞬間完成,楚君歸已經心中有數,說:“你沒有說實話,這個基因框架提供不了那麼長的生命,恰恰相反,它反而會比正常人類要短一些,不會超過一百歲。”
安妮斯頓眼中閃過驚訝,輕攏了下長發,說:“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而且還是如此……強壯。你不明白,當你出現時,我就看到了所有超級生命的未來,完美的未來!基因框架成就了我們,也限製了我們。我們注定不能像你這樣在各個方麵都是完美的平衡。我們要麼選擇智慧,要麼選擇力量,不可兼得。而安琪……她什麼都沒有,有的隻是創造者眼中的美貌。”
看過基因框架設計圖之後,楚君歸就明白問題出在哪裡。說白了其實就是平台不行,基因框架的承載力不夠。楚君歸自己本身的承載力,也就是總加載位,目前已是300左右,按照同樣標準,這個框架的承載力隻有2。
在當年那個時代,能夠設計出承載力為2的基因框架,足見索諾夫的天才。框架本身實現了穩定,還能有點承載力,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這些楚君歸自然不會和安妮斯頓講,隻是問:“安琪發生了什麼,你還沒有說。”
“我可以使用一下控製台嗎?”
“可以。”
安妮斯頓站到控製台前,將手放在一塊觸摸區域,屏幕上立刻就以極快的速度翻轉。
楚君歸倒是沒想到她也有直接和電腦溝通的能力,隻是她所有動作都顯示在屏幕上,不像楚君歸一切都是在後台悄悄完成。就算她在操作,資料的下載和分析也沒有停止,隻不過讓她感覺主機似乎變慢了些而已。
實驗室天花板打開,露出幾台投影設備,然後投下一幕全息影像。
圖中是一間會客室,裡麵陳設很簡單。桌子後麵坐著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然後就見一個小女孩推門而入。
小女孩是安琪,看到了她,居中的那位老人神色立刻就變了。
接下來,他們讓安琪演示了一係列的動作,然後彼此說了些什麼,坐在兩側的老人就離開了房間。而居中的老人則從座位後走出,走向安琪。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望向攝像頭的方向,然後畫麵就變黑了。
“這是……”楚君歸有些吃驚,安琪看上去畢竟十歲都不到。然而再想深一層,她根本都不能算是人類。
“就是你看到的,而這隻是開始。”安妮斯頓背對著已經黑了的投影,說:“當她出來的時候,是被抬出來的。她傷得很重。”
楚君歸說:“對她來說,或許不能說是受傷。你們的本質,就是母體細胞的聚合。能夠聚合成更大更複雜的生命,也能脫離框架,回歸本源。所以這件事本質上來說,隻是部分母體細胞的消亡,甚至根本就沒有消亡,隻是需要些時間來恢複原本框架設計的狀態。”
安妮斯頓回頭,說:“就像一塊麵包被咬了一口?”
“是的。”
安妮斯頓看著楚君歸,輕聲說:“這樣說也沒錯,我們畢竟是無數微小意識的聚合體,表現出來的意誌,隻是表麵上的完整。安琪雖然受了傷,但給她時間和營養,就可以恢複。而且恢複速度,比普通人類要快得多。而她本身並沒有特殊的能力,不像我有高度智慧,也不象李文那樣有無限再生的能力。所以,對創造者們來說,她就是最好的玩物。”
“一群變態。”楚君歸評價。他不明白,一團人形的橡皮泥有什麼可玩的。
安妮斯頓看著楚君歸的眼睛,問:“你難道是……有靈魂的?”
“是的。”
這就是區彆。
楚君歸可以確定,自己隻有一個主意識,而且在楚博士解除了全部內在限製後,已經變成了獨立自主的意識。安妮斯頓則不同,她還是無數微小意識的聚集,最終表現出統一的意識。
安妮斯頓說:“我們雖然沒有達到你的高度,但至少你的存在,讓我們看到了希望。另外,我們雖然沒有靈魂,但是我們也學會了……悲傷。”
楚君歸沉默,她並不像是偽裝,而是真正的懂得了什麼是悲傷。
“安琪的命運從那一天起就決定了。此後的幾年中,不斷有各式各樣的大人物到來,她也傷得一次比一次重。超強的恢複能力總是能讓她在一小時或者更短的時間恢複如初。但是有一天,她跟我說,每一次都很痛。”
安妮斯頓停頓了一下,轉頭望向彆處,然後才能繼續:“我沒有辦法幫助她,隻能安慰她。直到有一天,她悄悄進入了核實驗室,然後在實驗開始的瞬間,她就在極強的輻射場中蒸發。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她已經有了自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