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聲的夜。
一名研究員快步走向餐廳,忽然看到門還開著一線,裡麵黑漆漆的,不禁一怔。
研究院的餐廳從來沒有關門的時間,餐廳的中央自動廚房菜譜上有上千道菜可以選擇,涵蓋了各大星域不同的風味。
無論是誰,研究到多晚,隻要過來總能吃到自己喜歡的菜。這名研究員就是研究到餓得快要虛脫,才匆匆趕來吃一口飯。
眼前餐廳門開著,燈卻是黑的。
研究員打了個寒戰。
這可不是1500年前,餐廳裡一切都是自動的,隻要有人就會有燈,沒人也會有背景光。就算一切能源都斷絕,也會釋放出無源照明的燈粒,提供光源。
研究員在身上戰戰兢兢地摸了半天,沒有找到任何武器。他總算想起個人終端也有照明功能,於是打開燈,湊到門縫上向裡麵望了一眼。
餐廳裡空空蕩蕩的,隻有幾張拚在一起的桌子,上麵放滿了空餐盤的,碼放得整整齊齊,卻看不到吃飯的人。
研究員沒有看到彆的什麼,膽子稍稍大了些,慢慢拉開餐廳的門,走了進去。他一進門,立刻被餐廳的感知係統捕捉到,燈光依次點亮。
身處明亮環境中,研究員才稍稍鬆了口氣,走向那張詭異的餐桌。
看餐桌上餐盤的數量,應該有幾十個人在此聚餐,可是桌前隻有一張椅子,讓研究員百思不得其解。餐廳桌椅都是自動搭建的,有多少個人就會有多少張椅子。這麼多盤子,怎麼會隻有一張椅子?
就在這時一個小光點飛到他麵前,問:“請問您需要什麼?”
這是餐廳的點餐終端,研究員不假思索,剛要回答,忽然旁邊一個聲音響起:“我要一條魚……咦?!”
研究員轉頭一看,看到另一個人正從地上坐起,頓時被嚇得臉色慘白。在那個人身邊,又有好幾個人陸續坐起,同時轉頭望向這邊,個個臉色青灰。
研究員一聲尖叫!
片刻後,幾人圍著地上的研究員,麵麵相覷。
“他好像被嚇昏了。”
“而我們似乎是被人打昏的。”
“誰乾的?”
幾人這才反應過來,同時撲向警報器。
片刻之後,警報聲響徹了整個研究基地。
夜,孤寂的夜。
林兮安靜坐著,周圍雖然有無數人來來去去,進進出出,卻無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束著長發的化妝師正在細細地給林兮上著眼妝。她不知描了多少筆,還沒有完成一顆米粒大小的區域。這一小片眼影,若是細看,卻不知分了多少層次,從每個不同的角度,都能看出不同的景致。
不光是眼影,林兮臉上每一點妝容全是這樣匠心獨運,一筆一筆慢慢畫出來的。
化妝師不知為何,手竟有些抖,她拚命控製,額頭汗水卻不受控製的滾滾而下。最後旁邊一位麵若冰霜的中年女人走過來,輕柔卻不容拒絕地將她帶了下去。
立刻就有一位新的化妝師補上,繼續為林兮上妝。
這樣的過程,要持續整整一夜。
明日的大婚將麵向所有星域,屆時林兮臉上的每一個最微小的細節都會被無限放大,呈現在數千億人類麵前。無論林家,還是盛唐,都絕不允許出一點紕漏。
盛唐此刻威震天下,皇室大婚,更是在無數星域昭示王朝輝煌的絕佳機會。
天下歸心,就在此時。
這話雖然有些誇張,卻也差得不遠了。
如此壓力下,哪怕是大師也難免緊張,更有人會控製不住的顫抖。不過林家早已準備了九十人備份,一人不行,立刻會有人頂上。
如是,不知不覺已近黎明,盛妝行將完成。
她端然坐著,如盛放的花,豔色中卻又透著極致的冷,如此外豔內冰,隻要看了就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一線陽光穿透窗戶,落進大廳,所有忙碌的人都頓了一頓,動作無形中又加快許多。晨曦就是信號,距離出發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林兮身邊依然圍著無數人,有整理頭發的,有平整衣角的,每個最微末的細節,都要經過數道工序,反複檢查方能過關。
這時大門徐徐打開,門口一人輕輕敲了一下手中的小鐘。鐘聲蕩漾,所有化妝師、服裝師都如潮水般退下,大廳中央,惟餘林兮。
她徐徐起身,穿著那一襲大紅婚衣,緩步走向大門。
盛唐傳統,踏出這道門,她就算出了林家的門,從此是皇室的人了。
第一道陽光落在她臉上,如此刺眼,林兮卻沒有眨一下眼。
大廳外,一輛雍容典雅的婚轎已經停著了。
林兮走過長長的紅毯,來到婚轎前。轎門自動打開,裡麵幽深,似不見底。
林兮終於有了表情,她停步,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代表著林家的大廳。
回眸的這一瞬間,被無數鏡頭同時捕獲,成為後世最經典畫麵之一。
她回身,低頭,坐進婚轎,轎門自動關上。
婚轎浮空,轉向,緩緩移動。
婚轎兩旁數米處,各有千名儀仗兵踏著正步,護送婚轎。
婚轎之後,則是九輛一排的車隊,隨著婚轎一起,移向星空之鏡。
這道萬米長龍,在無數目光的關注下迤邐前行。
再長的路,總有走到儘頭的時候。
婚轎終於移進星空之鏡,儀仗兵向兩旁分開,環繞廣場站立。車隊則是如花落般散開,自動駛向指定位置,然後緩緩下沉,與星空融為一體。
車內無數大人物們下了車,踏上一米見方的移行器,在廣場下飛向觀禮台。
星空之鏡的中央,隻剩下婚轎停在星河的中心,刺目的喜慶。
婚轎忽然化為無數星砂,散落星空。
隻有林兮獨立星河,等候命運中注定的那個人過來,為她掀起蓋頭。
廣袤星河之間,那抹紅色是如此孤獨、無助,卻又倔強地立著。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雄壯激昂的進行曲,星河中出現一條鮮花鋪就的路。路的儘頭,李玄成帶著一身的陽光,徐徐而來。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甚至都稍稍有些踏過了節拍,顯示了他心中的期待和焦急。為了這一天,他已經等待了太久。此刻心願就在眼前,雖然他一向沉穩,可還是壓抑不住越來越快的心跳。
不過身份還是約束住了他,他放緩腳步,耐心地按著進行曲的節拍走向廣場中央。這是莊嚴而隆重的場合,是整個盛唐對外的一扇窗口,此時此刻,他和林兮代表的已經不是自己,而是盛唐千年的臉麵和輝煌,沒有分毫任性的餘地,任何人都不行。
路上的花,隨著他的腳步,開始漸次綻放在。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