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荻花摁住手裡的鐵鍁,“什麼叫丟了?”
老常家不是在吵架嗎?怎麼孩子就丟了?
陸平:“虎子他娘說他中午就沒回家吃飯,不知道擱哪裡野呢,常小剛他哥說也沒看到他。”
王婆子被兒媳婦氣得又給抽一頓,讓她在家裡做飯看孩子她整天四處嚼舌頭,結果現在兒子都給看丟了!
方荻花:“晌午那會兒我看到倆孩子在西邊晃悠,還喊他們回家吃飯呢,這是沒回去?”
陸平:“其他人也看到他們往西邊去了,虎子他爹和奶帶人過去找了,就怕掉到大井裡去了。”
這時候外麵響起常老婆子的喊聲,“小剛啊,回家吃飯啦,回家啦——”
她扯著調子,呼呼喝喝地跟叫魂一樣。
甜甜:“鋦盆子那會兒,他們還找我去西邊玩兒,我記著奶的話不和他玩兒,就沒去。”
盼盼:“我讓花花她們也沒去。”
方荻花一把摟住倆孩子,“好孩子,得虧沒去,千萬聽大人的話,不能亂跑。”
她懷疑倆孩子不聽話,說不定掉大井裡去了。
這半天沒找到人,保不齊已經……
倆崽兒連連點頭,齊聲道:“那指定的,我爺早就說了,水裡有水猴子,樹林裡有馬猴子,不和大人一起不能去。”
很快村裡人都被驚動,有些人晚飯顧不得吃都去幫忙找孩子,在常家胡同看熱鬨的社員更直接幫忙去找孩子。
陸老爹也讓陸大哥二哥他們也去幫忙找找。
出門時候陸大哥打著手電筒讓大嫂擱家裡。
陸大嫂:“我走路快,幫忙找找。”
陸大哥:“你娘們家家的,陰氣重,出去不安全,晚上擱家呆著。”
陸大嫂:“我這麼壯實,咋陰氣重了。”
陸大哥:“你是女的,女子為陰,你越壯實越重,你給我擱家待著。”
他和陸二哥一起走了。
陸大嫂站在門口,蕩漾得不行,看到陸二嫂過來探頭探腦,她嘿嘿笑道:“瞧瞧,你大哥他對我可好了。”
陸二嫂滿腦子都是婆婆大嫂偏心林姝,本就滿肚子酸醋,現在被陸大嫂這麼一酸,膈應得差點吐了,扯開嗓子也喊閨女,“翠翠,翠翠,擱哪兒野呢,趕緊回家!”
個死丫頭,吃完飯就跑了,真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林姝在屋裡熏蚊子,家裡沒有蚊香和花露水,但是有公爹自己配的驅蚊草,用艾草以及一些乾藥草等編成辮子,晚上在屋裡點燃熏熏,把蚊子熏出去。
就是給蚊子熏跑,要熏死是不可能的。
味道太嗆人了,她還讓崽兒們領著爺奶去院子逆風的地方扇扇風,彆熏著。
她發現了,商家宣傳的什麼驅蚊草、夜來香、薄荷草、紫茉莉之類驅蚊的,實際拉倒吧,反而招蚊子。
前世林姝奶奶家窗外種了一院子的這種花草,一點不耽誤屋裡
蚊子嗡嗡飛。
藥效不夠,根本沒用。
尤其這時候,什麼辦法都不如物理方式有效。
給它們嗆出去,然後放蚊帳,再隔著蚊帳拍死幾隻,晚上基本就能睡安穩覺了。
哎,懷念蚊香、蚊香液、蚊香片,希望公爹能發揮匠人精神,利用縣醫院的資源研究研究這些。
等屋裡味道散的差不多,夜間溫度也降下來,林姝就哄倆崽兒上炕睡覺。
雖然白天溫度高,曬著火辣辣的日頭很熱,可一到晚上沒有熱島效應,沒有空調、尾氣,地麵濕氣散發,再加上小風嗖嗖的,體感還是很涼快的。
晚上睡覺還得蓋著布單子呢。
剛睡下熱,林姝隻給倆孩子蓋著小肚肚,拿蒲扇一下下給他們扇風。
盼盼眼皮打架,強撐著,“娘,你說虎子和常小剛會不會是老虎吃了?”
林姝:“不可能的,咱這裡沒有老虎,也沒有毒蛇。”
甜甜小肚肚一鼓一鼓的,“那是不是路過河邊,被水猴子給抓了?”
林姝:“不會的,他倆肯定是找知了猴走遠了。”
盼盼:“娘,你說他倆會不會被鋦盆子的偷走了?”
林姝:“不會的,鋦匠是咱公社的,他自己有孩子呢。”
盼盼:“我瞧著他那倆大箱子可大呢,比我還高,肯定能藏下我,他還說讓我跟他走呢。”
林姝原本沒感覺,現在盼盼這麼一說,她心頭突的一跳。
對了,原劇情盼盼是不是這兩天丟的?應該是……前兩天?
她不確定,因為自己沒死,陸家不用辦喪事兒,倆孩子也不會傷心要去西邊找爹娘。
原書也沒說那天還有什麼鋦匠,畢竟都是從女主的角度來回憶的,她隻記得陸盼失蹤的事兒。
她仔細回憶劇情,陸盼最後是在陸家莊西邊一百裡外的山裡找到的。
陸盼和兩個婦女、另外三個男孩子被關在一口廢棄的深井裡,那井是早年土匪藏糧食的洞穴,位置太偏當地人都不知道。
林姝想得腦殼疼,有些畫麵是用陸盼記憶閃回的方式來呈現的,並不美好。
那是個陰沉不愛說話的男人,他原本有老婆兒子,因為一些事兒他們都死了,他不能接受現實就瘋魔了。
陸紹棠的戰友帶人搜尋過那裡,但是沒找到任何值得懷疑的蛛絲馬跡。
住在山下的村民們也都說那是個可憐的男人,老實本分,老婆孩子死得慘,雖然獨居卻從不作惡。
後來陸盼裝傻終於得著機會從深井裡順著男人沒來得及抽走的繩梯爬出來,爬走的時候他被一起關的人打傷了,一瘸一拐地去求救。
陸紹棠的戰友立刻派人回去清繳那口廢井,裡麵的人竟然一聲不吭,裝作沒人,就算最後被強行拉出來倆婦女還奮力反抗不想離開。
除了陸盼,其他人都真情實感地認為那是他們的家。
那個男人……陸紹棠的戰友搜查他的
屋子時,發現不少散落的兩頭扁扁的釘子,說是鋦釘。
林姝一下子想起來,大箱子、鋦釘,那個老男人就是個鋦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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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村裡這個肯定不是奮鬥公社的鋦匠,八成就是那個拐子!
難道倆孩子被這個鋦匠給……偷走了?
雖然她和老常家有矛盾,但是一碼歸一碼。
虎子和常小剛就是倆不懂事的小孩子。
前世她能毫不猶豫地出手相救陌生女孩子,這一世同樣也會救被偷走的小孩子。
林姝把倆孩子哄睡,悄悄鑽出來把蚊帳壓好,出去找方荻花。
方荻花和陸老爹正拿手電筒在院子裡給果樹灌農藥呢,一邊嘀咕老大個狗東西前陣子偷吃蜜杏,現在又偷吃桃子。
方荻花聽見她聲音,“孩子睡了?”
林姝:“嗯。娘,剛才盼盼說那個鋦匠想拐他走呢,保不齊就是他把倆孩子偷走了。他挑著可高的擔子,藏孩子很容易。”
方荻花:“鋦匠?不能吧,咱公社的鋦匠哪敢下來偷孩子?”
林姝:“估計不是咱公社的鋦匠。”
方荻花:“他爹,咱公社有幾個鋦匠?”
陸老爹記性好,他想了想,“一個葛鋦匠,瘦瘦高高的,擅長鋦大貨,精細物件不行。一個荊六指兒,那活兒鋦得漂亮,能順著細瓷器的花樣下鋦釘,咱家那幾個茶碗就是他給鋦的,不過可惜了了,後來還是碎了。”
他年紀大了,一說過去就懷舊,從茶碗說到茶壺,又說到宜興茶壺再到硯台的,不過好歹又拐回來,“還有一個老牟,這些鋦匠平時啊都有個習慣,出去乾活不留姓名的,也就是和咱們打交道多我才知道。”
林姝問了問這幾個人的特點,“盼盼說今兒這個鋦匠瞧著就是個普通人,普通個子,沒有爹說的那些特點。”
具體什麼模樣她也不知道,她就想引導大家往外地鋦匠上想。
方荻花:“咱去西街上問問,金瓶兒肯定鋦她的茶碗了。”
*
老兩口就去街上找金瓶兒問問。
許老蔫兒也帶著兒子們去幫忙找,金瓶兒正小腳戳戳地在門口張望,詢問孩子找回來沒有。
陸老爹和方荻花過去,金瓶兒一眼就根據輪廓認出來,“二爺二奶來啦。”
陸老爹也不客套,就問問那個鋦匠的模樣。
金瓶兒:“這個鋦匠活兒真不賴,就是真黑,敢要錢,都趕上那時候鋦匠大師傅了,幸虧我能劃價,當年我們老爺……”
方荻花:“彆說那死鬼,說鋦匠。”
金瓶兒雖然是大地主家的小老婆,但她是被賣去的,是苦命人,所以自詡根子硬不怕人家啥,嘴巴向來敢說。
她笑道:“瞧我這張破嘴,總講古起來就沒完。”
她把鋦匠的外形描述一下,“就是個丟人堆裡找不出來的,那綠豆丟在綠豆裡,紅豆丟在紅豆裡,嘖嘖,這普通人啊就是可憐,長得沒啥好看的,還……”
方荻花:“行啦,天這麼黑,你小腳彆摔了,趕緊回家吧。”
金瓶兒:“欸,我聽二奶奶的,這就家去困覺了。”
老兩口又去生產隊找人說。
公婆走後林姝回屋點上一盞豆大的油燈,鑽進蚊帳裡給倆孩子扇蒲扇。
“啊——彆打我!”盼盼突然尖叫起來,肉嘟嘟的小身體縮成團。
林姝忙把他抱起來,“盼盼,盼盼?”
盼盼睜開烏黑的大眼,淚水嘩嘩地流出來,“哇……娘,那個鋦匠打我。我就想學手藝,掙錢,他逼著我叫爹,我不叫,他就打我。嗚嗚……”
甜甜也醒了,揉著眼睛,睡眼惺忪不知道咋回事。
林姝拿手帕給她擦擦臉蛋上的汗,又給盼盼擦眼淚兒。
盼盼:“他是個醜八怪,我才不要叫他爹,我爹又高又帥!還是解放軍!”
林姝心疼得抱緊他,柔聲道:“對,咱才不認醜八怪當爹,做夢都是假的,彆怕。”
甜甜一骨碌翻身坐起來,“都怪你白天要跟他學鋦碗,晚上就做夢。”
盼盼癟著小嘴巴,“以後我都不學了。”
林姝給他們安撫好,重新躺下,拍拍倆孩子給他們唱搖籃曲哄睡。
方荻花老兩口去了生產隊部。
男人們都打著手電筒、舉著火把去河邊井邊找孩子了。
花花等幾個女孩子的家長也在,她們說下午看鋦匠那會兒,虎子和常小剛叫他們去西邊玩兒,他們都沒去。
再加上有人看到倆孩子在西邊晃悠,男人們重點往那邊去找。
方荻花找到李嬸兒,“那個鋦匠你看見了吧,看模樣不像咱公社的,會不會是他偷孩子?”
李嬸兒仔細一想,她當時在家裡打漿子糊袼褙呢,顧不上出去,原想把鋦匠喊家裡來鋦一個破缸,沒想到他走了。
她在門口瞅過一眼,那個鋦匠戴著鬥笠看不見臉,可那做派的確不像公社鋦匠。
要是公社鋦匠會把鬥笠摘下來大大方方和社員們招呼,不會這麼陌生。
她當即就吆喝起來,“誰下午看見那個鋦匠從哪裡來的了?二奶奶說那鋦匠不是咱公社的,不像正經人。”
有在村口種巴掌大菜地的老婆子想起來,“從東邊過來的。”
東邊就是公路東南邊的譚木匠村,離陸家莊四五裡路,去打聽一下興許也有這鋦匠的消息。
這時候常老婆子跑過來,跌跌撞撞的,她衝著花花、紅紅、娟娟幾家婆子哭喊道:“為什麼啊,為什麼讓你們去西邊玩你們不去?怎麼的就我們孫子去?你們要是去,孩子們一起照應不就不會出事兒了?”
什麼情況?
李嬸兒等人有點懵,這常老婆子是瘋了嗎?
花花好心告訴她情況,她咋還賴上了?
常老婆子盯著方荻花,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怎麼的讓你們孩子去,你們不去?現在說鋦匠不是正經人?你們是不是早
就知道要壞事,故意不讓孩子去玩兒就讓我們去?你們咋這樣狠心啊,我那小孫子才六歲啊,他還是個孩子啊……”
你們盼盼和甜甜去了,他倆長得俊,人家偷也是偷他倆,怎麼可能偷我小剛呀。
邱婆子等人也都過來了,聽見常老婆子哭喊的話,紛紛道:“你這是啥歪腦筋?合著大家夥兒幫你們找孩子還有錯了唄?人家二爺爺二奶奶不計較你們以前的錯兒主動幫你們,你們不感激,還在這裡說歪話。真是……”
李嬸兒:“可不咋滴,誰家都有孩子,將心比心,咱也不忍心孩子受苦。”
虎子奶奶王婆子也衝過來,劈頭蓋臉給常老婆子兩個大嘴巴子,“你這個老虔婆,你糊塗了是吧?啥時候了還在這裡寒好人心?”
她又連連給周圍婆子們作揖說好話,“大家幫幫忙,幫我們找找虎子,我們虎子就是個憨愣子,找知了猴兒都能踩到蛇、掉溝裡。這熊孩子,打了一遍遍的就是不聽,還往外跑。”
李嬸兒幾個就勸她彆哭,大家夥兒都去找指定能找到的。
兩三個小時後壞消息傳回來,他們沒找到孩子。
好消息是河溝大井都沒有倆孩子的蹤影。
如果下午就落水,這會兒他們肯定漂起來了。
汛期還沒來河裡的水沒有暴漲,不會漂到其他地方去,沒漂起來就說明孩子可能沒落水。
那——很可能就是被人拐走了?!
因為方荻花和陸老爹提供的信息,大隊也有目標,天一亮他們就兵分幾路,有的繼續盯著河麵,有的去公社找民兵連幫忙,有的去公社找鋦匠打聽,還有的去周邊村裡打聽那鋦匠的信息……
於是治保主任、公社民兵連以及老常家出動,按照陸老爹提供的信息尋找那個可疑的鋦匠。
如果不是陸老爹提醒,他們真的不會懷疑那個鋦匠,畢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手藝也不錯,沒什麼好懷疑的。
一連兩天都沒找到人,林姝覺得他們動作太慢。
怎麼才能提醒他們鋦匠是西邊百裡外的人呢?
*
這日上午,花花、紅紅等女孩子都沒去街上玩兒,而是跑到陸家來找盼盼和甜甜,他們嘰嘰喳喳說的就是那個鋦匠怎麼把孩子偷走的。
這時候甜甜學那個鋦匠說了句話。
林姝腦子裡靈光一閃,“有辦法了!”
她讓孩子們在家裡玩,她立刻去大隊找人說明情況。
甜甜和盼盼等孩子見狀,也小尾巴一樣跟在她後麵跑,花花還一二一地喊著號子。
到了大隊,大隊支書和陸紹材在,大隊長和治保主任也幫忙去找人了。
陸紹材現在才知道陸老爹幫忙盤賬有工分和黃豆拿,氣得他心口疼,覺得陸老爹沾他光了。
看到林姝過來,他沒好氣道:“你不在家守孝,跑出來乾嘛?”
擱過去,給你立個貞節牌坊,讓你守一輩子寡,哪有現在這好事兒,趙美鳳還給你找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