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要翻過一座不算高的山,那是黃縣地界,當初鋦匠就是住在北邊的山裡,這條公路卻是從最低的山頭翻過去的。
司
機還想跟林姝說你一個娘們兒彆逞能,我來翻山,林姝卻壓根兒沒有讓他的意思。
這都跑一半了,稀罕你啥?
也得虧林姝晚上睡得早,九點躺下,林距去叫門的時候她也睡了兩個小時。
再者原主身體是健康的,所以林姝這會兒也頂得住。
這一路上林姝開得小心翼翼的,注意會車、注意後麵超車,雖然這個年代車少,可這是這一片唯一的國道,還是有車路過的。
對麵過去兩輛東風大卡車,還過去一輛拉煤的大拖拉機,後麵還有輛紅旗小轎車超車。
她甚至還超過兩輛馬車,騎自行車的當然也有。
她正思量著,這會兒後麵有強光燈打過來,射在拖拉機上。
拖拉機沒觀後鏡,林姝轉動方向盤靠邊讓路。
國道不是很寬,但是也足夠兩輛東風大卡車會車的,後麵超車就更沒問題。
很快後麵車趕上來,林姝聽著那車動靜有點奇怪,大晚上的這是逃命呢還是追賊呢?
動靜大得不正常啊。
就在這時候一輛吉普車嗖得從她拖拉機旁邊過去,林姝一瞥之間隱約看到那車門上好像有血跡在反光?
前麵吉普車轟鳴竄過去,後麵還有更緊促的馬達聲,聽速度似乎更快。
林姝:這是受傷了趕著去市醫院救命?
後車鬥的方荻花為了避免顛簸到林母一直抱著她,寶兒也靠在她們身上睡得很沉,也是困急了。
那司機原本裹著衣服歪在車鬥裡,這會兒也聽見不對勁,爬起來向後瞅。
前麵的吉普車“嗖”地過去,很快後麵的吉普車也追上來,速度更快!
他們都開著遠光大燈,司機看不清車裡的人,卻莫名覺得好像被猛獸危險的視線鎖定一樣讓他緊張起來。
腿肚子轉筋兒了!
第二輛吉普車更快,也是一閃而過就跟頭鐵獸一樣飛奔出去了。
林姝雖然有點緊張卻沒怕,依然把拖拉機開得穩穩當當的。
讓她奇怪的是前麵的吉普車居然往北拐去了,那不是一片山地嗎?
突然傳來“砰砰”射擊聲。
車鬥裡的司機:“媽呀,抓階級敵人嗎?”
都是吉普車,那肯定不是普通壞分子。
方荻花感覺林母身體抽搐一下,忙抱緊她,安撫她沒事兒。
林母又平靜下來。
等林姝翻過山頭,司機到底是服氣了,“那個啥,大嫂子,你勸勸你兒媳婦吧,開一晚上拖拉機她那小細胳膊不要了?”
這一路上怎麼也是震得慌。
方荻花尋思也是,就讓林姝歇會兒,讓司機開車。
這司機之前是半夜被叫醒不爽,現在已經醒過來就沒那麼大脾氣了。
林姝也沒拗著,下來和師傅換,還跟他道謝,“那辛苦師傅,路上略穩當點,我娘不頂顛簸。”
司機道:“成,你放心吧,我有數的。
”
林姝看看林母的情況,還好,不需要打赤腳大夫給的小針兒。
黃縣的山群裡,陸紹棠和陳燕明小隊終於追上那輛吉普車,車內的兩人都受了傷,輕鬆被抓。
通訊兵就地用電台聯絡首長彙報任務情況。
陳燕明看陸紹棠站在黑黢黢的路邊往另外方向張望,一張俊臉半明半暗地隱在黑暗中,他上前拍拍陸紹棠,“老陸,想啥呢?剛才路過你老家啦?”
陸紹棠:“嗯。”
陳燕明:“這不抓到了麼,要不咱拐回去吃頓飯再走?”
陸紹棠側首瞥了他一眼,提醒他注意紀律。
陳燕明摸了一把鼻子,“紀律也沒規定過家門而不入呀。咱又不耽誤時間,總也得吃飯不是?”
陸紹棠:“不行。”
除非將任務完成,徹底解除警報,否則他還不能複活。
不過剛才路上超過那輛拖拉機的時候,他餘光一瞥中似乎看到個讓他疑惑的人。
也是他視力太好,且觀察力極其敏銳,還能一心多用,所以在追擊敵人的過程中還能留意邊上的拖拉機。
拖拉機後麵坐著個身材魁梧的……女人?她頭發被風吹得跟海膽似的,可他居然第一時間想到了他娘。
那背影跟他娘可真像。
還有奇怪的呢,那拖拉機司機竟然是個瘦巴巴的女人,頭上圍著手巾,開車的技術倒是很穩。
雖然隻是快速一瞥,可他總覺得這女人也有點……眼熟。
難道是自己太想家,所以胡思亂想?
算了,反正沒幾天就能有結果,到時候再光明正大地回家。
七點多林姝他們到了市裡,再問問路順著指路牌往市人民醫院去。
到了醫院,方荻花給林母抱下來,她情況還行,路上也沒打那支小針兒。
林姝給了司機兩塊錢加兩斤糧票,請他旁邊國營飯店吃個麵什麼的,然後再回去跟家裡報個平安。
司機也沒耽擱,接過錢和票,豎起大拇指:“閨女,你是這個!”
林姝笑了笑,趕緊追著方荻花跑去急診室掛號了。
還不到上班時間,所以林姝隻能給林母掛個急診,讓大夫幫林母先檢查一下,然後再決定後續安排。
值班大夫恰好是內科大夫,懂心臟病,給開了藥掛上點滴。
掛上點滴,林母的臉色就好多了。
等上班時間一到,林姝先去給林母掛號,按照急診大夫說的送她去做心電圖等一係列檢查。
檢查之後再找大夫診斷,安排住院。
等把林母和寶兒安排進病房,林姝拿了錢和票去醫院食堂買飯。
來的時候林大娘給收拾得也齊全,暖壺怕摔沒帶,但是臉盆裡裝著倆飯盆子,筷子勺子什麼的也都有。
林姝買了幾個饅頭,又買了一小盆麵條,裡麵加了鹹菜,因為有病號所以能買一個雞蛋。
病房裡有公用暖壺,免費打
開水。
寶兒醒了,正坐在林母身邊緊張地看著她,雖然不知道死是什麼,但是他怕奶昏過去一動不動的樣子。
林母安慰他自己沒事兒的,打針就好了。
林姝把寶兒抱起來,端了麵條出去喂他,讓林母把雞蛋吃掉,她需要補充營養。
林母還舍不得,想把雞蛋給寶兒吃。
方荻花:“大妹子,你還是先顧自己個兒,你好了都好,你要是出事兒,你想想這一家子咋整?”
林母就沒再非給寶兒,自己把雞蛋吃掉了。
這還是頭一次,家裡有好吃的不給孩子和男人,她自己吃掉,心裡難免有些罪惡感。
吃完飯,林母跟林姝道:“你去找找你二姐和你爹你弟他們?”
林姝:“等等吧,我瞧著住院也沒什麼麻煩的,我們這不是住進來了?”
隻要帶著相關證件,再有錢有票,有啥可怕的?
鄉下人不敢進大醫院,那自然是沒錢。
普通病床一天也就一毛五,有些人家都住不起,舍不得花錢呢。
她們來的早,醫院有空床位,自然就沒什麼麻煩的。
多人大病房裡麵消毒水味道刺鼻,被褥也有一股潮濕的黴味兒。
林姝一張床位多花兩毛定了甲類病房,裡麵就兩張病床,還有兩張小陪床,正好適合他們。
嗯,有錢真好,這錢不能省。
病房裡有蚊子,而且晚上走夜路蚊子更毒,方荻花和林母沒事兒,林姝和寶兒被咬夠嗆。
幸虧林姝隨身揣著紫草膏,她拿出來給自己和寶兒一通抹。
一個五十左右的男大夫帶著倆助手過來,進門就吸了吸鼻子,“這紫草膏地道,是青縣醫院買的吧。”
林姝朝他笑了下,“這是我公爹自製的,他幫縣醫院做藥膏呢。”
這時候不高調啥時候高調?
能拉關係就拉,保不齊人家有好感對病人就更上心呢。
並不是說人家不上心給彆人治病,人對熟人總是多一些關照的,大夫跟病人說兩句家常話兒,病人心裡都格外踏實。
大夫也能給更貼心的建議和指導,不那麼公事公辦,能省的錢也能省,不會讓多花的。
果然男大夫笑起來,“那我知道了,閆大夫跟我誇過,說你公爹雖然隻是赤腳大夫卻有兩把刷子,而且非常好學,現在還一個勁地鑽研醫術呢。”
陸老爹借醫書那不是裝樣子的,而是實實在在地提高自己,如今都能和閆大夫辯得有來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