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母自是很心疼,從小捧在掌心的閨女這樣她感覺心都要碎了。
她扭頭看向林大姐,想讓大兒媳給三妹家打個電話,興許三妹夫有辦法呢?
她和老侯沒關係,總得照顧一下淑嫻不是?
當然最好能給建文澄清一下,讓他們夫妻帶著孩子留在祁州,這樣孩子還能繼續讀書。
侯淑嫻回到唐家,哭得臉都腫了,遮也遮不住。
也沒什麼好遮的,現在誰不知道她娘家的事兒?
想著當初唐斌費儘心思追求她、討好她,發誓要一輩子對她好,當她點頭嫁給他的時候他激動得一蹦三尺高,恨不得跪下來給她表忠心。
婚後他對她百依百順,她懷孕的時候他萬般體貼,生出兒子的時候連說她是大功臣,不但要這輩子對她死心塌地地好,要下輩子下下輩子給她當牛做馬,逗得她前仰後合。
時間也沒過去多久,不過是爸爸停職他就開始變臉,冷嘲熱諷不說,對她也不再體貼溫柔,不但床上粗魯,還開始使喚她給全家洗衣服、給他打洗腳水……
所以他當年並不是真心愛慕她,隻是想做侯家的女婿而已?
可恨她婚前沒看清他,現在……兩人有了兒子,她也對他……有了感情,難以割舍。
唐母瞥了她一眼,覺得喪氣,“衣服不洗,飯也不做,你跑哪裡遊蕩去了?”
今天侯淑嫻不用上班的。
侯淑嫻:“我……”她想說回去看爸媽了,對上婆婆刻薄的眼神又不敢說,怕他們趁機羞辱她,說什麼“那麼舍不得你娘家,那你跟著娘家去吧”。
家裡已經吃完飯,沒給她留,她就隨便找點東西填肚子。
書房裡唐斌和唐父正在商量事情。
唐父:“讓你媳婦兒跟娘家劃清界限是必要的。”
唐斌:“要不……還是離婚吧。”
唐父搖頭,“不妥。要隻是處對象,你和她分手就行,現在結婚三年已經有了兒子,她就不再是侯家女而是我們唐家婦,離婚會讓人詬病的。”
兒女可以和父母劃清界限,那是大義滅親,但是如果丈夫拋棄妻子,雖然也沒錯,也是為了清白和反動派子女割席,但是也會被其他人鄙視涼薄、唯利是圖。
畢竟侯淑嫻現在是唐家婦,嚴格說起來是唐家人,不受侯家連累,反而是唐家出事她會被連累。
唐斌:“那……”
他以前是喜歡侯淑嫻,她不但漂亮還有著大家族女孩子的自信驕矜,有一種高高在上的讓他情不自禁仰望的氣度。
婚後他也願意捧著她。
可那都是建立在她有一個兵工廠廠長爸爸的基礎上。
如果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那她就是驕縱刁蠻,空有美貌的花瓶,不但對他沒有助力,隻會惹禍端。
唐父:“你去革委會公安局跑一趟,給趙局送兩瓶酒兩條煙,套套近乎。我聽說祁州省廳這裡成立了一個新部門,
新來的局長姓陳還是什麼的,專門負責那一攤子事兒,權力很大。你讓趙局引薦一下,多接觸接觸,人家需要啥你就送啥,必須把咱們家清清白白地摘出來,最好呢,能讓我當上廠長。”
唐父覺得自己不照侯德明差什麼,可這麼多年自己一直被侯德明壓著。
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他不想放過。
他和侯德明沒有仇怨,隻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至理名言,他覺得自己也沒錯。
他還叮囑兒子:“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對淑嫻好點。”
唐斌回房間,就見侯淑嫻一邊哭一邊扒拉她那些衣服以及不方便戴出去的首飾,金銀玉鐲子都有一盒子。
有些是她的陪嫁,有些是他送的。
他皺眉,“你乾嘛呢?這時候可不能戴這些東西招搖。”
侯淑嫻:“我把爸媽給的陪嫁拿去換成錢和全國糧票,回頭他們去了農場,那裡都住四麵漏風的破房子,房子裡老鼠、螞蟻什麼都有,農場裡到處都是牛糞雞糞,吃的都是黑乎乎的地瓜乾,水都是渾的,嗚嗚……”
她抹了一把眼淚兒,“我給他們換點錢和糧票,讓他們到時候也能吃口飽飯。”
唐斌心一軟,上前抱住她,“彆哭了,不用你賣這些,我給你準備好了錢和票。”
侯淑嫻驚訝地抬頭看他,“真的?”
唐斌笑道:“自然,你是我媳婦兒,我嶽父嶽母遭難,難道我會看著不管?”
侯淑嫻不敢置信,“你不是要……”
那天她看到他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子在一起,動作神態都很親昵,她質問他他卻讓她彆多管。
言辭之間她都能聽出來,他想跟她離婚。
唐斌:“彆胡思亂想。”
侯淑嫻又破涕為笑,讓他趕緊拿錢和票,她給爸媽送去。
唐斌對她這麼好,她一定會好好報答他的。
*
奮鬥公社郵局。
林姝、林夏和林母正湊一起給大姐林丹打電話呢。
從公社往縣裡打很容易,往市裡打也不麻煩,給祁州打就得轉三道,等線路等了倆小時。
她們打的還是兵工廠的電話,以前林大姐留下的,也說過沒有特殊事情最好不打電話,所以林母他們從來沒打過,以前都是寫信或者發電報的。
電話通了以後那邊問她們找誰。
林姝報上侯德明的姓名。
那邊沉默了一瞬,立刻追問:“你們是誰?和他什麼關係?”
語氣比之前嚴厲起來。
林母鼓起勇氣道:“我、我是林家屯的,我閨女是他兒媳婦,快兩年沒見了,我尋思打電話問問閨女,咋老也不回娘家啊?”
聽說是親家,那邊的語氣又和緩些許,“哦,你稍等。”
好不容易打通的電話,林母舍不得掛,大不了多花兩塊錢。
這會兒也顧不上錢不錢的了。
過了一會兒林丹
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娘?”
林母:“大嫚兒啊,你咋回事啊?都兩年不回家,你公婆好不?建文好吧?孩子們都好吧?”
林丹被火辣辣的感覺哽住了喉頭,頓了頓,清了清嗓子,佯裝正常,“都好著呢。我公公工作調動要去外地工廠,建文的工作去年不是就調動了嗎?現在可忙呢。”
林母就肯定大閨女家是有事兒了,就按照林姝商量的來,“你們都那麼忙,是不是沒空管孩子啊?實在不行就讓你爹去把孩子們接到鄉下來,我給你們看著。反正他們都大了也不用咋管,我頂多給他們做做飯。”
林姝給她分析過,就算父母被下放,兒女一般不會受影響,孫子孫女更不會,隻要有人照顧他們就不需要跟著去農場。
林丹差點沒忍住哭出來。
林母聽不見閨女說話,但是能聽見話筒裡傳來吸鼻子的聲音,“現在家裡我能做主,你爹和你弟開拖拉機賺工資呢,已經種完棒子這兩天你爹就去祁州接孩子,你趕緊給孩子收拾收拾。”
林丹:“那我……跟建文商量商量。”
如果可以她自然不舍的孩子們跟著去受苦。
雖然都是農村、乾農活,在娘家村裡肯定比勞改農場好太多。
她又問爹和姊妹弟弟們好。
林姝和林夏這才出聲,告訴她大家都好呢。
電話裡沒法說太多,再說林丹要哭出來便掛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