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荻花過來打個招呼,“親家二舅,不要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你們聊著,喝點水,我去乾活兒。”
解二舅微微彎腰,連連點頭,“你忙,你忙。”
二舅媽靠在他旁邊,靦腆地笑著,要是以前她都不敢抬頭,這會兒跟著技術隊給人做飯也鍛煉得膽子大一丟丟。
盼盼就把山楂糕什麼的拿出來招待舅姥爺夫妻倆。
解二舅:“這是孩子東西,俺們不吃,你們吃吧。”
甜甜就給他們分,知道老人不舍的吃,給他放手裡他也不會吃的,就塞進他們嘴裡。
二舅媽張著嘴都不敢閉嘴,怕咬著她白嫩的小手。
甜甜就咯咯笑。
林姝想起之前二姐和薑衛東帶回來幾l件舊的工裝。
這些衣服結實耐磨,林父和林躍喜歡穿,有套大的給二哥了。
這裡還有一套差不多的,能給解二舅。
雖然是舊衣服,卻也沒打補丁,解二舅一看這麼好的衣服不敢要。
林姝就塞給他,讓他乾活兒穿。
解二舅:“這麼好的衣服乾活穿白瞎,過年穿。”
他尋思拿回家給媳婦兒穿。
林姝就問問分家以後如何,口糧夠不夠吃,解金奎有沒有去拿他的口糧。
解二舅忙道:“夠吃夠吃,現在吃可飽呢。分了家,各過各的,沒人拿我的口糧,支書還過來轉悠囑咐呢,不讓人欺負俺們。”
當時分家林姝就做主二舅隻要地瓜乾,可以多分點,這樣讓他們吃飽。
要是想吃玉米麵,那秋收完就可以分了。
林姝又拿了兩把鎖帶著鑰匙給他,“二舅,分家了,以
後你屋和櫃子就鎖起來。”
雖然沒多少東西,但是也得讓解大舅和解金奎知道▄▄[]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分家就是分家,不能隨便去拿二舅的東西了。
不上鎖他們就來去自如,上了鎖那就叫破門而入。
在二舅看來這時候鎖可貴呢,畢竟是金屬,他是買不起的。
他不敢要,太貴重了,一把鎖好幾l毛錢呢。
林姝非讓他拿著。
解二舅感覺燙手一樣,最後隻好收下,都有些坐立難安了。
林姝也就沒再留他們,還得回去乾活兒呢。
“二舅,常來坐坐啊。”
解二舅:“嗯,來呢,得空俺們就來坐坐。”
林姝沒問解家的事兒,解二舅也沒說。
其實他也根本不知道,解老太嫌他和女人埋汰,不讓進自己屋,大舅媽也是,嫌棄二舅和二舅媽臟,不許進他們屋。
二舅兩口子基本天不亮就去生產隊加班收莊稼,有時候晚上很晚回來,有時候晚上不回來,帶著口糧在地裡和人一起搭夥兒。
有些人為了多賺工分,晚上也在地裡睡的,用玉米秸搭草屋子,帶著被褥睡那裡。
解老太大胯裂了不能活動,隻能臥床,吃喝還能自己來,拉撒就得靠人。
伺候她的當然是大舅媽啦。
她還愛乾淨講究,以前總要大舅媽給燒水洗頭洗腳洗澡的,現在不方便,也要使喚大舅媽給洗頭洗腳擦洗身體。
大舅媽嫌累而且也麻煩,天又冷,萬一感冒不是更麻煩?
大舅媽就勸她把頭發剪了,不要再留長頭發挽發髻了,不方便。
結果解老太發脾氣,拿拐棍兒給大舅媽敲了,大舅媽躲著她敲不到,她就等大舅回來喊大舅打。
大舅打老婆向來不含糊的,老娘讓打就打。
可也不能打壞不是?
打壞了誰伺候老婆子?
最後解老太還是得妥協。
因為生活不方便,會招了虱子,沒轍兒,那花白的長頭發還是得剪掉。
解老太不信任大舅媽,就讓鄰居老太給剪頭發,結果人家老太尋思方便為上給她剪得更短,給解老太氣得不讓人家上門了。
但是剪了頭發好歹洗頭方便,人舒服了。
不過老婆子原本就刻薄自私、跋扈逞強,現在年紀大摔斷骨頭又沒那麼容易好,整天躺在炕上渾身疼不說,精神也不好,情緒就更差。
赤腳大夫跟她說“大娘你躺著不要亂動,免得骨頭錯位不好愈合”。
解老太刻薄的眼神剜著人家,氣呼呼的,還要故意動動呢,憑啥聽你的?
得,那能好麼?那能不疼麼?
於是老解家啊,現在整天回蕩著解老太尖酸刻薄地罵人聲。
林姝當然不內疚啦!
又不是她給解老太打斷大胯的,賴不著她呢。
她隻需要定期代替林母過去探探病,做做表麵功夫儘儘孝,不讓老婆子折騰
林母就好啦。
其他的,那是解家自己的事兒,她才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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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秋收進入如火如荼的階段。
鄉下真是乾不完的活兒。
收穀子、割豆子、割高粱、割黍子、拾棉花、掰棒子、收花生、刨地瓜、擦曬地瓜乾兒……
人手還是不夠,最後大隊長和方荻花、林姝商量,讓陸大哥先少接點訂單,製香廠的社員們也去忙兩天秋收。
再者香麵兒提供也沒那麼及時,畢竟每天一盤磨出香麵兒數量是有限的。
這日林姝也被支書和大隊長請去西北坡那邊視察農田。
其實按說林姝也不懂種地,看農田不該叫她呀,可大隊乾部不是覺得她見多識廣、人脈多、辦法多麼?
尋思興許林姝就有辦法呢?
西北坡這裡好幾l十畝地,地勢略高,水資源就比較容易流失,所以常年乾旱。
下了雨其他農田可以存住水分,這裡就容易跑水。
種莊稼時候不下雨,可以先挑水種上再等雨,這常年缺水的就沒轍兒。
倒是可以澆地,大隊也有蓄水河流、大井之類的存水,可人工澆地那太不現實了,天天挑水能挑多少?他們不是沒挑過,給人累得暈頭轉向,還耽誤侍弄其他農田,得不償失。
用柴油機抽水倒是可以,但是——柴油貴且難得啊。
收莊稼、耕地就已經不夠用的,再澆地,那不可能,沒這個指標。
可看著大幾l十畝地這麼年年減產,大家心裡都不好受。
彆的地一畝玉米咋也收個五百斤左右,這裡?
三百斤就是好的。
如果水源跟上,那五百斤也是可以的。
多收糧食,那就多分口糧。
支書吧嗒煙袋鍋子,之前他還抽幾l天煙卷,最近覺得煙卷太貴,改抽旱煙了。
大隊長也有些犯愁,主要是今年雨水總晚幾l天,總體旱一點,其他地方不明顯,這裡就格外厲害。
往年畝產三百來斤,今年不到三百。
那種子、肥料、人工,可是一樣花進去的呢。
真說舍棄不種,也不舍得,咋也是熟地,不是荒地。
隻是一年兩茬兒的種,再缺水,那地就越來越貧瘠。
林姝看了看,其實這一片下麵就有修的人工河渠,就是這邊地勢高,河渠落差有十米左右呢。
就這片地,比其他農田都高幾l米,然後往西北連成片地勢又低下去。
就像個大大的凸字,要不叫坡呢。
林姝心道:這不就需要大姐夫之前說的什麼水輪泵澆地嗎?
她和支書、大隊長說一下,具體呢她也不懂,畢竟前世她的愛好在美食、種花種菜、縫紉等家居手藝上,可沒研究過種地澆地。
兩人一聽就很感興趣,“那貴姐夫啥時候下鄉啊?要不先來咱們大隊?”
“林姝同誌啊,”大隊長為了
說服林姝,連對縣和公社領導那一套都拿出來了,“要不你去給大姐夫打個電話?勸勸他,告訴他咱這裡好著呢,正適合他來搞什麼工農聯合推廣。”
支書也顧不上吧嗒煙袋鍋子了,連連點頭,“對,咱們比彆的大隊有個好處,絕對不多管閒事,不會不懂裝懂。”
現在很多知識分子、工程師下放,地方大隊乾部不懂裝懂,就喜歡瞎指揮人家,不聽指揮就濫用職權教育批評人家,所以很多下放的人對地方基層乾部印象不佳。
陸家莊支書這點很拎得清,不說上頭下來的真正的知識分子,就是陸老爹這樣見識比他多,還懂醫術的,他都很尊重,從來不去醫務室指手劃腳,隻管給大隊分錢就是。
製香廠也是如此。
林姝笑道:“那我去問問。”
大隊長:“這會兒還早呢,打電話還得等線兒,我安排馬車這和你過去。”
看他們這麼急,林姝也不好說明天,就直接去公社郵局打電話。
也是運氣好,竟然沒有排隊等線路,正好有通祁州的電話線路。
林姝打給大姐夫留下的號碼,祁州那邊單位辦公室。
結果辦公室說侯組長帶人下鄉了,已經去了寧城市豐縣。
他們給了豐縣那邊的聯係方式。
林姝就又給豐縣辦公室打電話。
等了一會兒才打通,那邊辦公室工作人員聽說是找侯建文的還懵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侯建文是誰,問過才知道是祁州工業局那邊下來的。
那人告訴林姝,侯建文他們去了豐縣朝陽公社。
林姝便不讓掛電話,直接請豐縣人工給轉到朝陽公社去。
這麼層層轉接,終於打通了。
可惜大姐夫也不在公社,而是去了下麵河溝子大隊。
不管下去送信還是等大姐夫回來,都得不少時間,林姝就留下口信說明天上午8點半上班時間再打。
掛掉電話以後林姝就和大隊長幾l人先回家,明兒再來。
朝陽公社這裡,管誌良掛了電話,嗤了一聲,對辦公室另外一個同事嘲笑道:“一個流放過來的壞分子家屬,還真當自己是工業局骨乾下來指導工作呢?”
管誌良是靠關係進的公社革委會,哪怕在公社也沒多少升遷機會,進來五六年還是一個辦公室底層職員。
他也歇了往上升升的心思,也懶得好好工作,混日子唄,不出大錯就行。
這種單位老油子滑不溜丟,工作不認真,甩鍋第一名,排擠新人和認真工作的人更是好手。
侯建文當初在祁州就兵分兩路,另外組長帶隊去其他市做彆的項目,他帶領六七個隊員到豐縣。
他勘察地圖資料,覺得朝陽公社河溝子這裡很適合他們研究那個水輪泵。
他帶人來了以後就一頭紮進工作中去,根本不知道公社這邊的具體情況。
公社領導自然是支持的,但是領導隻管大方向把控,具體工作是辦公室底層做
的。
就相當於封建王朝的官員和吏員。
?想看桃花露寫的《七零養娃躺平吃瓜》第 157 章 陰奉陽違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官下了政令,吏陰奉陽違,那官令也難通達。
很多地方政府,其實都是吏員把持大局,官如果不能拿住他們那幾l乎寸步難行。
侯建文一腔熱血,覺得基層比省工業局那邊辦公室人事簡單,沒有爭鬥,所以一來就想投入工作。
可其實這邊像管誌良這種人也多得很。
有政績跟他們無關,有錯也有公社書記、主任單著,所謂流水的領導鐵打的基層。
他們才不會配合侯建文工作呢,就顯擺個你是吧?
我們難道不會種地?我們難道不會澆地?
你來了,我們就產量高了,就農業機械化了,就進步了?
你拿我們撈政績呢?
在管誌良這些人的有意無意地使絆子下,可想而知侯建文他們就有一種陷入泥淖的感覺,似乎是輕鬆的卻又寸步難行。
管誌良他們還消息靈通呢,侯建文帶人一下來,他們就跟縣裡、市裡打聽,打聽到又跟省裡關係確認。
這麼層層打探,多方整合消息,他們就得出一個結論:這個侯建文就相當於古代被流放的,擱眼目前那也是個下放乾部。
他爸去了五七乾校,那就是下放的壞分子,雖然沒明確戴上壞分子的帽子,但是不壞咋下放你去乾校學習呢?
那肯定是有問題的唄?
那河溝子支書和大隊長也不像陸家莊乾部那麼有自知之明。
基層乾部的素質總歸是參差的,有些雖然文化素養不高,但是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種田管理能力出眾,也懂得尊重有文化的技術人員。
而有些呢就把這個大隊乾部當成自己的護身符、特權,就把自己放在了土皇帝的位置上,說一不二,飛揚跋扈。
恰好河溝子大隊的翟新強支書就是這麼一個人。
翟新強和他的人牢牢把控著河溝子大隊下麵的七個生產隊,大隊長是他安排的,生產隊長也都是和他有關係的人。
現在侯建文去了他們大隊,就有一種乾啥都不順的感覺。
侯建文挺惱火的,我是來幫助你們的,不是來找茬的,怎麼就不配合工作呢?
他說河溝子水源豐富,可以把低處的水靠水輪泵揚到高處,這樣方便澆地。
翟新強卻說:“要是不用人澆地,那人乾啥?”
吃不飽,社員就跟老黃牛一樣,天天泡在地裡,吃飽了他們就要磨牙打屁惹亂子。
就得吃不飽,但是又讓社員們覺得拚命乾活就可以吃更飽,這樣他才好管理這些蠢貨呀。
給他們吃飽了,閒著吵架、賭錢、偷東西惹禍呢?
翟新強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他讀過幾l個月的私塾。
他非常非常反感農業機械化,如果不是人力和畜力耕地效率太慢,很可能種不完莊稼挨公社點名,那他寧願不用拖拉機耕地。
反正他就不用拖拉機收麥子,都
是社員們人工的。
現在侯建文說給你們裝水輪泵用水力澆地?
翟新強內心果斷拒絕,表麵笑嗬嗬“侯工您放心,我們肯定配合,您說啥就是啥。”
侯建文說啥人家都聽,就是要啥人家都不乾,說修個放水輪泵的水道都幾l天沒修出來。
這會兒侯建文氣夠嗆,直接帶著幾l個組員回公社。
他想跟公社書記聊聊,讓公社派個人一起去溝通,或者換個大隊也行。
回到公社,管誌良朝他笑了笑,頗有點陰陽怪氣道:“侯工,要戰天鬥地做一番大事業喲。”
侯建文自然聽出來了,若是以前他絕對毫不客氣地懟回去,現在經曆過兵工廠被混混們上門的事情以後他也反思自己,學著收斂忍讓。
他沒接茬,而是問趙書記什麼時候回來。
管誌良:“喲,那可沒準兒,我們也不是秘書,也不是安排行程的領導不是?”
另外一個同事想跟侯建文說電話的事兒,管誌良瞥了一眼,那人就不說話了。
侯建文他們估計待不了多久就得走,何須為此得罪管誌良呢?
找不到書記,侯建文就先離開,第二日一早他再過來,結果趙書記竟然還沒回來。
侯建文想了想,那還是先去下麵大隊再跟翟新強商量一下。
剛走出公社大門口,他又覺得還是親自給書記留個紙條,免得管誌良那些人不給帶口信。
辦公室,管誌良又接到林姝電話。
他聽電話裡還是昨天那個聲音很好聽的女性,就忍不住要撩騷人家,這也是他們這類人的毛病,閒著沒多少事兒,就喜歡搞辦公室撩騷和霸淩。
俗稱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閒著也是閒著。
“哦,你是侯工的小姨子?”
“青縣奮鬥公社陸家莊大隊是吧?嗯,記著呢,請問同誌怎麼稱呼你呀?”
“林姝?喲,真是好名字,林姝同誌肯定人如其名。”
“對對,侯工昨天沒回來,一直住在鄉下呢,要不我等會兒幫你去送個信兒?”
“哎呀,不客氣不客氣,那你下午兩點再打過來,我等你喲。”
他耍弄對方一通,剛掛電話,身後一道陰影撲上來,“砰”一拳狠狠砸在他臉上。
侯建文怒極,再也不忍了,摁著個子比他矮一頭的管誌良哐哐一頓捶。
“打你個兩麵三刀陰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