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和支書、大隊長、陸老爹商量一下,大家也樂意住下。
大晚上趕夜路不安全。
原本如果革委會不安排宿舍,閆大夫想給他們安排幾個人,陸大哥那邊的朋友也能安排幾個,反正不可能讓朋友摸黑回家嘛。
現在革委會這裡能安排,那就更簡單省事,大家也不用分開。
就對付一宿嘛,大家要求也不高。
林姝和幾個孩子還帶了棉被,正好方便了。
當然陸合歡、許詩華不和他們住一起,他們和幾個作家、詩人一波。
他們借著表彰大會見麵自己組織了一個什麼是詩會。
魏藍也沒走,打算明天再回市裡。
他是市委過來的年輕領導,縣委肯定給他安排單間招待所,他拒絕了,也選擇住宿舍那邊。
秦主任是帶著公社成員坐拖拉機來的,為了省招待所的錢他們趁夜開車回公社了。
丁國華自然也跟著回去了。
晚飯時候他算是露了臉,出了風頭,心裡美得很。
而邱麗娜一直盯著魏藍呢,知道魏藍沒走又想過來找他,發現他不去招待所反而住在宿舍這邊登時就做了聯想——他肯定是和林姝有一腿!
她厚著臉皮去找魏藍,魏藍壓根就不理她。
介紹人給介紹對象,一般如果有意思,會主動接觸,沒意思就跟介紹人說一下,大家都保持體麵。
他跟介紹人說得很清楚,對邱麗娜也保持了距離。
可邱麗娜卻一副我沒纏著你,我隻是和你巧遇、我有禮貌你也得守禮貌,咱們你來我往當好朋友的架勢,這讓魏藍很抗拒。
但凡他想說介紹人應該跟你說了我的意思,邱麗娜就一副“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想和你談對象,我們隻是同誌關係”的架勢,讓他都沒法說,說出來好像他自作多情一樣。
所以他儘量躲著她,公共場合遇到沒辦法,打個招呼就行,私下裡還是不要接觸。
邱麗娜自然感覺得出魏藍的抗拒。
魏藍是她相親過程中遇到的條件最好的男人。青年才俊,26歲就是市革委會的科長了,而且相貌英俊,秉性溫和。關鍵他沒處過對象,和以處對象為目的的異性接觸的時候竟然還會靦腆羞澀,這一下子就戳中她的心臟。
她太喜歡他了,他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她有一種他和我相過親,他就是我的人,就得為我負責,我一定要得到他的感覺。
如果想一下他和彆的女人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她就覺得壓抑窒息,有一種被人奪走人生的黑暗滅頂的感覺。
她已經設想了千百種他們在一起的場景。
比如今天參加表彰大會,在她的想
象裡,她特意來找魏藍,他雖然表麵不動聲色,但是臉上的靦腆神情出賣了他的心思——他心裡是竊喜的。
然後她說請他吃飯,他羞澀地答應,等找到位置,他卻主動去買菜付錢,不肯讓她花一分錢。
他甚至會讓她坐在裡麵,替她擋住外麵洶湧的人流。
可就在這時候出現了一個狐狸精!
她想搶走魏藍!
她明明有一個英俊高大,年輕有為的丈夫,為什麼要搶魏藍?
難道陸紹棠非常暴戾經常打她嗎?要不她為什麼要勾搭彆的男人!
她不甘心被魏藍拒絕,就溜達到林姝他們住的這邊來,隻要聽孩子嘰嘰喳喳就知道林姝在哪裡。
她躲在暗處,看到魏藍給林姝送暖水瓶,還看到他帶人給他們送被褥……
她恨得牙癢癢,這倆人沒有一腿才說不過去呢!
這兩天縣裡開表彰大會,她不上班,晚上也不回家,而是去了周家。
她和周巧玲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學。
周巧玲有看不慣的姊妹、同學,她也有看不慣的姊妹、同學。
她曾經和周巧玲一起劃破漂亮女同學的裙子。
她曾經放學路上和周巧玲一起追著一個跛腳女同學罵人家瘸子。
她曾經……
這些小事太多了,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每次她都覺得那是大事,是彆人妨礙了她的大事。
如今林姝就是妨礙她的一個大麻煩。
周巧玲家原本住在縣革委會這裡的家屬院,獨門獨院,後來因為她二姑家被查,兩家都從獨門獨院的住處搬出去,如今住在一個破破爛爛的院兒裡,一個院子有三四戶人家。
因為周二姑的事兒,周家原本已經安排工作的人也都被審查,但凡是通過周二姑和二姑父走關係安排的工作,不管年齡多大全部被擼。
大哥、二哥還有堂哥堂姐們,原本去部隊的、機關的、工廠的、當老師的,後來也都被重新審查。
部隊的必須複員回家,機關的也必須換工作,原本說工廠、學校等單位的不受影響,結果這些單位聽風就是雨,害怕被他們連累,也統統給他們停職趕回家。
現在他們都沒了正經工作,隻能在街道或者單位做一些低賤的體力活,隻能一個月拿六七塊錢的工資,維持最低生活水平。
二嫂個忘恩負義的受不了苦就和二哥離婚了。
大哥為了不被連累,寧願帶著老婆孩子去下鄉了。
如今家裡就她、爸媽還有弟弟和妹妹。
五口人住在一個巴掌大的房間裡,全家人擠在一起,一張床拆開五個人睡,白天當飯桌晚上當床板。
曾經那些巴結他們的人,現在隻會看笑話。
她好恨他們。
邱麗娜過來的時候周巧玲正在和妹妹撕打,不敢太大動靜,怕引得紅袖箍過來嗬斥。
起因是晚飯明明大家都吃不飽,妹妹卻仗著做飯
多喝了一口粥。
周巧玲不能忍,就罵她。
妹妹就罵回來,指責她愚蠢沒腦子,害得一家子跟著倒黴,要不是她在銀行得瑟,家裡哪裡會落到這個地步?
周巧玲怎麼能忍!
她和妹妹打架爸媽弟弟也懶得管,大家吃不飽,話都懶得說哪裡會拉架?
見到邱麗娜的時候周巧玲還愣了一下,“你、你咋來了?”
邱麗娜就從書包裡掏出手帕包著的倆饅頭,“我悄悄給你送點吃的。”
周巧玲弟弟立刻跳起來搶饅頭。
弟弟力氣大,周巧玲就給他一個,讓他和爸媽分吃,她自己吃另外一個示意邱麗娜出去說話。
邱麗娜其實也覺得晚上過來不大好,可她被嫉妒啃噬著等不到明,再說白天更容易被人看到。
到了外麵黑暗角落,她直截了當道:“巧玲,你是被誰害成這樣的,你難道不恨?”
周巧玲正狼吞虎咽地啃饅頭,恨,怎麼不恨?也得先吃飽才有力氣恨。
她一口咽得太急,噎著了,伸著脖子用力吞才強行咽下去。
兩三口就把個大饅頭逮進肚裡,胃裡好歹不再那麼火燒火燎的了。
她雖然沒說話,眼睛裡卻放射出仇恨的光芒。
邱麗娜:“到底是誰害的你?你記得吧?”
周巧玲心道:我記得啊,那該死的婆媳倆,該死的老婆子和該死的小媳婦兒,方荻花和林姝!
陸紹棠沒死,可把她們得瑟壞了。
還有二姑、堂姐、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爸媽妹妹弟弟……
她恨,恨所有人!
邱麗娜不知道事情內情,周巧玲也不全知道,但是她和家人都被提審過,她知道堂姐周巧鳳被扣押後再也沒回來。
她心裡隱約知道不好,自家這個情況可能不隻是二姑一家的事兒,還有其他的,比如堂姐可能和那邊有聯係。
否則他們被提審能回家,為什麼堂姐再也沒回來?
到底是誰破壞了她的好生活?
她自己都理不清楚。
是方荻花和林姝,如果不是她們非要揪著自己不放,不會引出二姑的秘密。
可二姑的秘密那麼多年都沒暴露,為什麼恰好有個保姆突然舉報她?
保姆又是誰指使的?
堂姐又是怎麼回事?
她最該恨的是不是堂姐?
畢竟二姑和二姑父雖然被審查,卻也沒扣押著不許回家,隻有堂姐,再也沒回來。
顯然她問題最大。
邱麗娜:“那個林姝真的和你說的一樣,不是個好東西。她把你害得這麼慘,自己跟沒事兒人一樣,自己有男人,還整天勾三搭四的。”
周巧玲突然道:“那你舉報她啊。”
邱麗娜:“沒用,她男人是軍官。”
周巧玲:“那就給她男人寫信舉報她勾三搭四。”
邱麗娜:“你今天沒去革委會那邊,你是沒看到她那得意囂張的樣子,你看到你肯定得上去撕她。”
“她這種人呀,就是禍害,專門害人來的。”
“我聽說他們大隊有個叫許二毛的,也是她害的,人家也沒礙著她什麼,就是和女青年好了,沒結婚先發生關係,她就非說人家□□耍流氓,給人家槍斃了,你看看,她是不是可惡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