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墩兒挑釁地朝他們揮了揮糖葫蘆。
盼盼發出一聲嗤笑。
去年他被童小軍挑釁的時候非常憤怒那是因為他想爹,現在他每天跟泡在蜜罐兒裡一樣樂嗬嗬的，遇到這情況壓根就不會生氣。
他打量著小胖墩兒，歎了口氣,對甜甜道：“以前我見識少,以為隻有鄉下有常小剛那樣的熊孩子,後來發現市裡也有童小軍那樣的,現在發現祁州原來也有呀。”
甜甜：“那肯定呀,爺早就說過了，不管哪裡都有好人壞人,鄉下、城裡、農民、工人都有。不過他好像腦子不好使,那麼兩根糖葫蘆就顯擺,這是沒吃過好東西吧？”
小侯偉：“他肯定沒吃過茶葉蛋！”
當地人沒有吃茶葉蛋的習俗，飯店食堂不做，家裡人沒吃過自然也不做。
小胖墩兒大聲喊：“窮鬼！吃個狗屁蛋就顯擺上了？不就是雞蛋！有什麼好顯擺的？”
盼盼笑道：“茶葉蛋不但有茶葉的香味兒，還有燉肉的香味兒,比肉還好吃，嘖嘖，真是絕了。”
甜甜：“他沒吃過你說了他也聽不懂。”
其他幾個孩子就紛紛問茶葉蛋什麼味兒，他們也想吃。
有個戴眼鏡的小瘦子指著小侯偉喊道：“你個壞分子吃什麼茶葉蛋,你吃屎就吃飽了吧，哈哈。”
另外倆小孩子也跟著起哄,笑話小侯偉趴茅坑裡吃屎。
小侯偉氣得牙關咯咯作響,眼淚卻委屈地流下來，他大喊起來,“你們才吃屎！”
小胖墩兒看他哭了，就開始興奮，哈哈大笑,得意道：“你爺爺壞分子，你是小壞分子，在工廠裡混不下去跑我們家屬院來混飯吃，呸，不要臉！”
小侯偉終於忍不住了，啊啊啊叫著朝他衝過去，盼盼也果斷衝上去！
小胖墩兒也大喊：“打他，打他們！讓他們狗吃屎！”
“嗨，乾嘛呢？不許打架！”正好一個老大爺扛著鐵鍁過來，冬天下雪路麵結冰，他每天都在路上鏟冰碴子。
他平時在家屬院周圍清掃衛生，總能看到十三四的中學生在外麵打群架，沒想到今兒看到六七歲的小孩子要打架。
他認識小胖墩兒，這不是老關家那小霸王麼，怕這邊三個漂亮孩子吃虧就趕緊吆喝一聲。
雖然剛認識盼盼三個，但是這幾個孩子懂事有禮貌，還送他茶葉蛋吃呢，不像關澤那幾個熊孩子見了他不是罵臭狗屎就是壞分子，不是朝他吐唾沫就是撿石頭丟他。
見他朝自己凶，小胖墩兒立刻啐他，“你個壞分子，臭狗屎，掃大街的，多管閒事兒！讓我奶扇你！”
老大爺朝盼盼幾個擺手，“快家去吧，彆跟他們打架。”
擱這一片兒凡是和關澤幾個打架的孩子，就沒有不吃虧的。
在幼稚園打幼稚園的，在家屬院兒打家屬院兒的，一般孩子都躲著他們不和他們玩兒，這三個估計新來的不知道情況。
甜甜不
愛打架，她覺得男生臭臭的，尤其這個小胖墩兒，看起來油油的，很惡心。
爺奶和娘都說要是外麵有人欺負他們就回家告訴家長，讓大人去找對方家長。
她就拉著盼盼和小侯偉回家，“找娘和大姨，找他家長，讓他爸媽打他屁股！”
關澤看他們跑了，就嗷嗷起哄，“反動派夾著尾巴逃跑了！”
“打倒□□！”
“打倒壞分子！”
“打倒鄉巴佬！”
小侯偉一邊跑一邊哭，再也忍不住了，“嗚嗚，我不是壞分子，我不是反動派！”
盼盼：“你當然不是。”他安慰小侯偉，“今兒他們六個人，我們隻有三個，你是小孩子甜甜是女孩子，咱們打不過他們。回頭等他人少的時候我們套口袋打他！”
小侯偉：“真的？”
盼盼：“那必須的，我肯定打他個烏眼青！”
小侯偉：“那……爸媽會不會打咱們？”
以前他和小朋友打架，彆人找上門，爸媽也要批評他的。
甜甜給小侯偉擦乾眼淚兒，“他欠打，咱家長不會怪咱們的。”
他們一口氣跑回家。
林姝和林大姐正在給孩子們織毛襪子，看他們跑回來，關心道：“大冷天的跑什麼呀？摔倒了屁股疼，跑出汗來又感冒。”
她們看到小侯偉眼睛紅紅的，睫毛濕漉漉的，顯然是哭過了。
兩人就問問怎麼回事。
小侯偉哇又哭上了。
甜甜和盼盼就把剛才的事兒說給娘和大姨聽。
林大姐給兒子擦眼淚，氣憤道：“誰家孩子這麼跋扈！”
孩子不可能天生會說那種臟話，必然是家長嘴賤在家裡說讓孩子學去了。
林姝柔聲道：“乖寶兒，告訴三姨，那個小胖墩兒以前在幼稚園是不是打你了？”
林大姐聞言登時一凜，剛去幼稚園那兩天兒子回來臉上有塊指肚大的烏青，脖子上有道劃痕，衣服也臟臟的。
她以為兒子調皮和小朋友打架，畢竟以前在廠子裡也會和小朋友打架什麼的，結果他卻說不是打架，是做遊戲的時候和小朋友拉扯不小心弄的。
她就沒當回事。
孩子不愛去幼稚園，她尋思反正自己在家呢不去就不去。
看今天這樣子，兒子當初分明就是被人欺負了呀。
林大姐登時心疼得不行，忍不住紅了眼圈，自從公爹被停職以後家裡遭受了太多白眼、冷嘲熱諷，要不是三妹一家的幫忙，他們現在還不定被欺負成什麼樣呢。
怕是連正常人的日子都過不上了。
甜甜和盼盼又哄小侯偉，終於讓他說了實話啊。
他去幼稚園的第一天關澤就推他打他，往他身上吐唾沫，罵他小壞分子、小□□。
要是以前他肯定和小胖墩兒撕打，但是經過兵工廠的事兒以後他也被迫懂事了，知道不能給家裡惹麻煩。
他
就躲著關澤幾個，結果關澤卻不肯放過他，趁著他上廁所的時候想把他推進茅坑裡。
關澤說□□、壞分子就是茅坑裡的大糞，就應該呆在茅坑裡吃屎，幸虧他跑得快，後來憋一天都不敢去廁所。
他鼓起勇氣跟老師講關澤欺負他，老師卻讓他不要招惹關澤，躲著點就行，甚至都沒有批評關澤。
幼稚園就那麼大，他躲著，關澤就帶人堵他，追著罵他，打他，還挑唆威脅彆的小朋友不許和他玩。
小侯偉終於被挑釁得憤怒至極和他對打，卻不是他們幾個孩子的對手，幾下就被打倒在地。
關澤騎在他身上揪他的耳朵，幾個孩子摁頭的、摁腳的，合夥兒給他一頓打。
彆的小朋友告訴老師，老師給他們分開，說了關澤兩句卻又批評小侯偉，“說了不許招惹他，離他遠點，你咋不聽？這下可好，被打了吧？”
話裡話外都說他自作自受、活該、自找的，還嫌他添麻煩，讓他不要跟大人哭鼻子。
小侯偉因為家裡之前的遭遇被迫懂了一些事兒，爺爺不像以前那麼厲害，彆人就能欺負他們家，三姨夫可以保護他們家，隻要他不來學校關澤就不能欺負他，所以他就不肯去幼稚園了。
知道這個林大姐哭得不行了，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負她竟然都不知道。
林姝摸摸小侯偉的頭，“以後誰罵你打你，你要回家跟媽媽說，媽媽就去找老師找他家長。”
小侯偉對了對手指，“不管用呢？”
關澤也欺負彆的小孩子，人家家長也會找，也會吵，但是也沒用呀。
他奶奶可厲害了，明明關澤欺負彆的小孩子人家才還手的，他奶奶上去就扇人巴掌。
那個關澤在幼稚園欺負彆的小孩子，老師還護著他呢，讓孩子們不要回家跟大人告狀，說幼稚園就是幼稚園，如果回家告狀那就等於叛徒，不是好孩子。
林大姐心疼地摟著他，“那咱就不去，反正那個幼稚園也不好，咱過了年還去陸家莊。”
盼盼和甜甜很生氣，他們要想辦法給弟弟報仇！
哼，誰也不能欺負他們的人！
盼盼小聲道：“甜甜，小人書怎麼說來著？”
甜甜：“擒賊先擒王，咱們得偵查情況，知己知彼。”
爺奶說過的，狗仗人勢，小孩子欺負彆的小孩子也是仗著大人的勢.
孩子熊，那他們大人肯定更熊。
之前楊淑敏和張婭介紹關家的時候林姝沒多問，尋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哪裡知道這麼快就有摩擦了。
她讓大姐在家看著孩子，她去楊淑敏家走一趟，多打聽點關家的事兒。
楊淑敏正在家燒水洗衣服，看到林姝過來便高興地招呼。
林姝也沒拐彎抹角，就直接把關澤欺負自家孩子的事兒說了。
“我們這也沒去幼稚園，隻是在路上碰見就指著我們孩子罵。”
看起來那熊孩子也不是天天去幼稚園
，更不是時刻有大人陪同，不說關老太十分疼愛孫子嗎？怎麼能讓孫子自己在外麵玩？就不怕他磕了碰了摔了丟了的？
前世網絡上有句話說得好：養兒不教，等於持槍不拉保險，遛狗不栓繩。
楊淑敏聽得也很來氣，“這小孩子被慣壞了，平時把屎尿屁掛嘴上就算了，逮誰都罵兩句，有人說他他就跟關老太告狀，老婆子就跟人發瘋。”
林姝：“她兒子媳婦不管？”
楊淑敏：“關偉長忙，整天不著家，有時候十天半個月能回家一次就不錯。”
林姝心下冷笑，現在又不是後世那種國際化氛圍，你忙得飛來飛去，這年代哪怕就是主席也不至於忙得沒時間回家吧，你一個小小的物資局乾部就忙成這樣？
笑死人。
楊淑敏：“他老婆薛蓮在文聯，這文聯就和婦聯、工會什麼的一樣，都是安排家屬的地方。不過這薛蓮好像有點文化，平時喜歡一幫子詩人作家畫家的在一起交流，不太樂意和咱們這些俗人打交道。”
薛蓮工作倒是沒那麼忙，但是人家熱愛文學，每天都在單位呆著熱衷於各種應酬。
至於孩子那當然是甩給婆婆。
林姝聽了聽，要不說每個熊孩子背後都有一對失職的父母和一個溺愛的老人呢？
這關家也太典了，有些人家頂多是喪偶式育兒，他家是父母雙全的孤兒！
林姝一個情緒穩定好脾氣的人都動氣了。
她跟楊淑敏告辭。
楊淑敏：“你們剛來不方便，回頭我給薛蓮打個電話，讓她跟老太太說一聲，管管孩子不要欺負你們。”
跟關老太無法溝通，關偉長不管家裡的事兒，那隻有讓薛蓮跟她婆婆講。
林姝笑了笑，“多謝楊姐，不用，我們自己來解決。”
不給關家長點記性，他們還以為天底下人都慣著他們呢。
就這脾氣，十幾歲的時候更是容不得彆人違逆，一點就炸，絕對是那種坑爹貨。
那些路怒症、開鬥氣車的、十幾歲騎著肉包鐵大摩托四處耀武揚威的多半都是他這種性格的人。
從無數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可以證明，關澤長大以後肯定會惹禍。
林姝不是那種情緒上頭會亂方寸的人，她很快就冷靜下來。
他們的目的是解決問題而不僅僅是出氣，她們的訴求就是跟關家和幼稚園溝通讓他們約束關澤、給小侯偉道歉，並且保證以後不會再欺負孩子。
如果對方家長不肯，那林姝就要采取更強硬的措施，逼著他們家長好好說人話。
回家後小侯偉已經被哄好了，又開開心心地和姐姐哥哥收拾茶葉蛋，打算明天用他小時候的學步車推著小爐子去賣茶葉蛋。
林大姐卻眼圈紅紅的，自責得不行。自從侯德明出事以後她表麵如常內心壓力卻很大，婆婆唉聲歎氣，小姑子整天抱怨被連累，侯建文又衝動容易惹事，她若是再害怕抱怨，那家裡得成什麼樣子？
她隻能逼自己堅強，安慰公婆男人，還得安慰小姑子、照顧孩子們。
後來去了陸家莊過得舒服鬆快，她難免放鬆警惕，回來以後也沒當回事，沒想到就這麼一疏忽，孩子就被人欺負了。
林姝安慰她，“姐，你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這是關家的錯。你看侯偉多懂事體貼啊，怕給家裡惹麻煩就沒回家哭，他也很聰明知道不去幼稚園人家就欺負不到他。小孩子總歸是要成長的，在一次次挫折和碰撞中長大，咱們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被她一通安慰，林大姐才好受一點。
林姝決定先和關澤媽媽接觸一下，畢竟都是革委會家屬院的乾部子弟，講究個先禮後兵。
如果不找薛蓮說一聲直接去幼稚園，回頭關家肯定要說他們不通人情，她自然不怕他們說，隻是想占領道德高地
我先和你溝通，如果能解決最好，不能解決咱們再說彆的。
晚飯時候林姝把孩子們被關澤欺負的事兒跟陸紹棠和大姐夫說一聲。
侯建文一聽就生氣了，“關偉長家？好，我現在就去找他！”
林大姐一把拉住他，“你急什麼呀，聽聽妹夫怎麼說。”
陸紹棠覺得媳婦兒的辦法很好。
他沒有教育孩子、處理孩子磨擦的經驗，給他也不能比媳婦兒處理得更好。
畢竟他從小的習慣就是誰打我就打回去，四五歲的時候七八歲的孩子打他，他第一反應也是打回去，打不過就……以後打回去。
反正他七八歲的時候把小時候欺負他的孩子都打了個遍，9歲的時候把欺負過他的已經十幾歲的也打了個遍。
當然他的孩子們不需要像他小時候等那樣久。
現在誰打他孩子，他會讓孩子打回去，如果對方家長反對那就把對方家長打一頓。
哦，應該給對方家長一個申辯的機會，那就是誰打他孩子，他就先找家長，讓家長收拾自己孩子，如果對方家長不管就讓孩子打回去，他再把對方家長打一頓。
不過現在有點身份，不能動輒用武力解決問題，也不算給孩子帶個好榜樣。
所以他覺得還是交給媳婦兒處理得好，他和大姐夫隻在背後提供支援即可
吵架、打嘴架的事兒交給媳婦兒，她擅長。
侯建文現在倒是聽勸，沒以前那麼衝動，若是從前他早衝去關偉長家理論了。
他對孩子有些愧疚，有些笨拙地安慰了三個孩子一通。
盼盼和甜甜壓根不當回事，“大姨夫，你不要生氣，我娘說了遇到問題解決問題，隻要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對他們倆來說，爹“犧牲”是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是最傷心難過的，隻要爹娘爺奶都好好的，其他的都不是問題呀。
彆人罵幾句、打兩下，他倆都不當回事。
更何況，他們不是也在謀劃背地裡把關澤打一頓嘛。
第一天等陸紹棠和侯建文上班以後，林姝和林大姐也
帶著三個孩子去關家。
林大姐心裡又安慰又酸澀，小時候她還覺得妹妹不分好賴，和姥兒親不和奶親，膽小懦弱不擔事兒，沒想到現在自己都要靠妹妹幫忙解決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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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關家羞辱他們，倒是她連累妹妹過來受氣。
她時刻警惕著，如果關老太發瘋她一定護著林姝和孩子，不能被老婆子打著。
其實要想和薛蓮好好結交，林姝有的是辦法。
薛蓮愛好文學，林姝作為現代人麵非常廣，靠聊文學抄詩歌都能吸引薛蓮的注意力和好感，可惜林姝懶得為薛蓮花心思，覺得對方不配。
本身就是關家的錯，直接上門說事兒就好。
至於對方會覺得自己上門找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