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求情(2 / 2)

其實一個人的心就那麼大,它能裝能愛的人和物有限。

陸紹棠“犧牲”的時候她惦記著給女兒改嫁又擔心方荻花不滿,後來林躍離婚她心疼寶兒,林夏離婚她心疼林夏,大姐家出事兒又擔心這個那個,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擔心解家。

即便是有那麼兩分心思,也在林姝刻意安排下越來越淡。

解二舅和二舅媽會定期來看她,幫她乾活兒,卻一點好處都不肯要。

解金奎和解金蘭也定期來看她,卻隻要好處、抱怨,一點不幫忙,他們不但抱怨家裡人連對他們最好的解老太也抱怨,那林母自然就有所覺察。

他們來的次數越多,就越消磨林母對他們的關心,助長對他們的不喜。

可惜解金奎看不懂,隻以為彆人會永遠愛他,他可以永遠拿捏彆人呢。

也不想想,就連解老太都不會永遠愛他,林母這個四姑又怎麼可能?

晚上林姝就給林母分析林豔兒的心理,隻要讓林母知道林豔兒的自私心理和處境,就能抵消林母滋生出來的心軟。

隻要對方不值當同情,那就沒必要去多管。

再怎麼心善,也沒法共情挖娘家給小姑子買自行車的人吧?

人隻會共情相同處境、相同利益的情況,而不是隻共情性彆、身份。

帥哥怎麼共情娶不到媳婦兒的醜男?

春風得意的乾部怎麼可能共情被打倒的乾部?

中產階級憂心孩子的學校、興趣班,窮苦人憂心的是下一頓飯吃什麼,怎麼可能共情?

隻有曾經身處過泥潭,才會知道泥潭的汙濁,隻有身處過地獄,才知道地獄的烈焰。

林豔兒壓根就沒被吸過血,她怎麼可能共情被真正壓迫吸血的女兒們?

她隻是自我自私,恨不得吃儘家庭紅利,而她小姑子是一類人,所以她們可以很好的共情,並且願意為此結盟,一起摟各自娘家的錢,以便將來她跟著沾光。

實際怎麼可能?

她小姑子變成城裡人以後,怎麼可能共情她這個鄉下人?

怎麼可能把自己好不容易弄來的利益分享給林豔兒?

利益在哪裡,屁股就坐在哪裡。

現在林豔兒幫她借錢,回頭要還的時候她隻會讓林豔兒自己還,因為那是林豔兒自己借的。

林豔兒不會明白,但是林姝要掰開了揉碎了講給林母聽。

她娘家不論爹娘還是弟弟其實都是軟耳朵,容易被人洗腦,誰先搶占他們的腦子誰就能抓住他們。

而人生是一輩子的事兒,如果學不會舉一反三,不

能透過現象看本質,那他們就總有踩坑的時候。

今天可能是孫曉紅,明天就是李曉紅,今天是解金奎,明天是李金奎,今天是林豔兒,明天是張豔兒。

林母聽著閨女的話,沒有一點不耐煩和被閨女教育的反感,反而聽得津津有味兒。

林父林母就這點好,知道自己沒文化沒本事,知道自己女兒女婿有見識,願意聽他們的。

有些家長明明啥也不是,卻一點都不肯聽孩子的話,哪怕孩子學業有成、事業有成的。

他們總是有天大的自信,孩子不如自己,總是要從方方麵麵打壓孩子。

林姝慶幸爹娘不是這樣的人。

他們老林家人有個好處就是:聽人勸吃飽飯。

林母:“怪道有人支持勞四人六,有人支持勞六人四呢。”

社員們最關心的就是工分,工分就是錢和口糧,有人要求人四勞六,勞動占大部分,有人支持人頭占大部分,那自然是誰家孩子多勞力少,誰家就想那人口分口糧,誰家勞力多工分多就要按照勞動分唄。

林姝:“對呀,大家都是按照自己的好處來選擇說辭的,支持還是反對,是看對自己有沒有好處?以後大隊開會,鄰居吵架讓你評理啥的,你就都有數了。”

就好比林大娘和林大伯,他們覺得女兒沒指望了就跟侄女親近,那某天可能閨女又有指望了,也不是不能幫閨女。

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嘛,保守自己的底線就好。

要擱以前林母會覺得咋能這樣呢?對自己人咋還耍心眼呢?

咋能這麼沒人情味兒呢?

現在被林姝上了半晚上課,林母的心就越來越透亮,覺得閨女說得有道理,就是這樣。

隨即活學活用,等給林躍找媳婦兒的時候也得按照這個標準來找,不能太自私的,不能太愚孝的。

孫曉紅、林豔兒、解金蘭那樣的肯定不行,要是能找自己家閨女這樣的也好。

可自己閨女在娘的心裡是最好的,那絕對找不到這樣的。

要是能找個……陸大嫂那樣的倒是很好。

過日子嘛,不需要長得太俊,再說桂英人家身材健美,模樣周正,林母覺得挺好看。

這樣的媳婦兒也能管住林躍。

果然第二天早上林大娘又試探地問林母,要不要幫林豔兒湊點錢。現在林豔兒說不要一輛自行車,湊三十就行,另外的錢她公婆會出。

林母瞬間想到昨晚上閨女說的話,她閨女可真是能掐會算的。

要是沒心理準備,聽林大娘這麼一說,林母都得支持。

這會兒她就不一樣了,她小聲跟林大娘一通嘀咕,“你這還年輕,沒病沒災的,等你到咱婆婆那個年紀,指望誰伺候你呢?兒媳婦給你端屎端尿,你把家裡錢給閨女小姑子湊自行車?那兒媳婦不得和你隔心?”

利益在哪裡屁股在哪來啊。

你指望兒子媳婦養老呢,你屁股就得在這裡,不能偏。甚至好

幾個兒子也是這樣,哪個兒子伺候你,你就得偏哪個兒子。可不能像有些人那樣,養老伺候的兒子媳婦不落好,那啥也不伸手的就兩句好話的兒子媳婦閨女倒是好人。

林大娘也是擔心呢,隻是又心疼閨女,這才找林母拿主意,就好像有人撐腰自己就硬氣點一樣。

她就狠狠心,不給閨女湊錢,管她回去是不是公婆埋怨小姑子擠兌呢。

吃過早飯,陸紹棠就帶著媳婦兒孩子回家。

林豔兒原本尋思林姝能客氣一下,讓陸紹棠用車送送她,結果人夫妻倆搭理都沒搭理她就走了。

這給林豔兒氣得啊。

她要是坐著吉普車回去,那公婆和男人不得高看她一眼?

大家都看著、傳說著,回頭小姑子對象過來知道了都得高看她一眼,她也能擺出一副姿態:自行車算什麼?我堂妹夫人家開大吉普!

她摔摔打打,“林姝現在越來越沒人情味兒了,還是不是姊妹?自己過好了就瞧不起姊妹是吧?”

不等林大娘罵她呢,林大嫂先怒了。

昨兒她跟小姑子和婆婆生氣,躲出去沒吃飯,還是林姝給她留了飯叫她去二房吃的。

林姝還給她帶了一盒香脂,讓她擦著專門治療皴手皴臉的。

公婆嘴上說閨女混蛋,趕回去彆回娘家了,可其實還是心疼的。

吃完早飯了還不趕她走,這麼磨磨唧唧是不是又要吃午飯?

這會兒還說人家林姝沒人情味兒,她就譏諷道:“你可有人情味兒,全是對外人的,對自家人一點人味兒都沒!”

林豔兒又不乾了,要跟她嫂子掐架。

“我還知道給我小姑子湊嫁妝呢,你給我啥了?”

林大嫂都懶得和她爭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小姑子是你生的呢。”

林大娘又讓兒媳婦不要和小姑子一般見識。

林大嫂就領著小孩子轉身去找林母和寶兒了。

林大娘等兒媳婦走了,又給林豔兒狠罵一頓,打發她趕緊走。

林豔兒:“你讓我光溜溜回去,也不給我收拾點東西啊?”

不拿東西回去,那不是讓婆婆挑理嗎?

她想要那瓶麥乳精。

林大娘倒是沒犯糊塗,你回來連個棒子都沒給爹娘帶,回去還想帶麥乳精呢?

那麥乳精是林姝給她的,老貴的東西呢,給林豔兒帶回去肯定又貼她小姑子。

她要留給孫子孫女喝。

她不想讓兒媳婦和閨女吵架,那是因為閨女是自己生的關係自己的臉麵,說到好處那自然先緊著小孩子。

林豔兒氣鼓鼓地走了,林大娘就去找林母說話,以求獲得心理平衡,否則讓閨女那麼一通埋怨她也難受。

**

林姝自是不管大娘家如何,她隻關心自家和娘家,彆讓那些不著四六地騷擾自家過好日子就行。

他們回家,恰好陸大姐帶著孩子們回娘家送年禮。

見到陸紹棠他們,陸大姐、丁國華幾個異常高興,親熱地打招呼問好。

尤其丁國華,他就是衝著三舅和三舅媽來的呢。

丁國華自打在縣裡、公社兩邊跑以後,整個人迅速褪去青澀,肉眼可見地好像在油缸裡滾了一圈似的變得油滑起來。

如果說之前是一個略帶青澀的、有點好高騖遠的、有一點點爹味兒的帥氣青年,那麼現在就是油滑的爹味兒十足的體製典男。

那架勢跟在體製內混了幾年似的。

他甚至下意識就要給陸紹棠敬煙!

那點煙的姿勢熟練無比,還帶著一種自認為瀟灑帥氣的意思。

看他竟然抽煙,陸紹棠微微蹙眉。

陸家因為方荻花不喜歡抽煙,陸老爹就一直沒抽,爹娘不喜歡,哪怕陸大哥也沒學,陸二哥就更不學,抽煙費錢,有那錢還不如給家裡買點好吃的呢。

丁國華自認為很帥氣地抽著煙卷,對時局、縣委等情況侃侃而談。

陸大姐很捧場,時不時補充兩句,跟陸紹棠、林姝以及爹娘道:“國華現在可能耐了,幾個小年輕裡麵縣委領導們最看好他,指定能轉正的。”

這是她優秀的兒子,她自然驕傲的,尤其公爹整天誇國華會來事,成長快,有當乾部的派頭等等,她就越發驕傲。

林姝不置可否,陸紹棠壓根兒……不點評。

陸老爹和方荻花都不咋高興,但是老兩口看得也明白,大閨女是跟著丁家學的,你要說國華這樣不務實要如何如何,她指定不高興。

各人有各人的性格和活法兒,沒必要多說啥。

鄧大喇叭過來請陸紹棠去大隊,說點治安方麵的問題,陸紹棠便先走了。

丁國華夾著煙卷,對和陸大姐說話的林姝道:“小舅媽,有點事兒我想和你說說。”

林姝:“什麼?”

丁國華:“其實也不是什麼正經事,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有人托我跟你求個情兒,讓你給縣裡寫封信,不要再追究。”

林姝心下不悅,佯裝不懂:“誰?”

希望他看出自己不樂意,免開尊口。

丁國華原本尋思一說林姝就懂,沒想到她追著問,笑了笑,“有個哥們兒,說他表妹得罪了小舅媽,我尋思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小舅媽給縣委寫封諒解書,讓縣委不要送那女人去勞改就行。”

方荻花立刻道:“你說的是那個邱麗娜?”

邱麗娜的事兒老兩口知道一些。

王利娟不再當婦女主任的事兒大家自然要嘀咕,表麵是王利娟身體不好,實際是她工作能力不行。

支書也跟老兩口私下裡說過。

因為兒子媳婦把事兒解決得很好,他們就沒多說什麼,隻是沒想到丁國華竟然跑來讓兒媳婦原諒外人。

這什麼腦子呀?

你咋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方荻花不等林姝說話就直接撅回去了,“國華呀,你還年輕,去了縣裡

還是要多看多學,少說,少攬事兒,免得被人當槍使。”

丁國華一副自信自得的樣子,笑道:“姥兒,你放心吧,你大外孫是誰呀?我從小就跟著爺爺在公社學這些眉眼高低呢?哈哈,不是你大外孫吹牛,就縣裡那些人,他們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們要放什麼屁,把事兒辦得妥妥帖帖的,他們誰都找不出我一點毛病,這要不是說我年輕資曆淺不能轉正,我去實習三個月他們都要給我轉呢。”

丁國華最近實在是太飄了。

因為小舅、小舅媽、魏藍的關係,他在縣裡公社風頭很盛,領導們也樂意誇他兩句,他就飄飄然,在普通人麵前自然而然也擺起架子了。

人的習慣很可怕,到了姥兒家也沒把那種自得收起來。

說話不過腦子,大包大攬。

陸大姐也笑,“娘,國華說得是,他現在呀進步可快呢。”

她爹頂多做過大隊會計,現在是個赤腳大夫,雖說拿了先進,可跟泥腿子打交道和縣委領導打交道能一樣嗎?

陸大哥一直在旁邊嚼五香花生米呢,他道:“國華呀,人家敗壞你小舅媽的名聲,也是給你小舅抹黑,那是政府判的,你小舅媽說了可不算。”

這事兒陸大哥知道,知道得很清楚,聽人家說邱麗娜舉報三弟媳和魏藍有私情、三弟打媳婦兒的時候可給他氣毀了。

要不是邱麗娜已經被判了,他真是要帶著二弟那些人打去邱家的。

他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吳大姐找過他,希望看在老朋友的份兒上讓他幫忙求求情,讓陸紹棠高抬貴手,放過邱麗娜一馬。

她說的是“哎,我也不愛管,我表妹那個性子,我打早就說她得惹貨,可架不住我老娘嘮叨,說那是親戚,不能落難不拉一把。”

陸大哥當時就說得很直接,“吳大姐,你要說彆的事兒,不管出錢也好出力也好,你開口那我指定沒二話。可這事兒牽扯我三弟和弟妹,這太歹毒,要是她成功了,給我三弟擼了,給我三弟妹名聲毀了,我三弟妹那人你不了解,以前性子可敏感,一點事兒都生氣,保不齊就得跳河。邱麗娜這才勞改幾年,那都是便宜她了呢。”

哪怕吳大姐跟他絕交,他也是要這樣說的。

人家吳大姐就沒再說彆的。

這大外甥倒是跑回來說這些有的沒的,那不是胳膊肘子往外拐是啥?

合著你去當個跑腿兒的就當自己是正兒八經縣委乾部了呢?

丁國華笑道:“大舅,你不懂,雖然是政府判的,但是我小舅媽是當事人,是我小舅找了領導人家才判的,我小舅要是不找,人家不用……”

“國華呀,”陸老爹打斷他,“以後來姥爺家彆說工作,縣委的事兒咱不懂,也不該管,在家裡就說點開心的事兒。”

以前陸老爹還喜歡大外孫為人活泛,不木訥,現在看那還不如老實憨厚點好呢。

陸大姐:“爹,你得支持國華工作。”

林姝這才開口,“邱麗娜罪

有應得,理應受到製裁。”

她也沒勸丁國華要守本分,在革委會那種政治環境惡劣複雜的地方,要謹小慎微之類的話。

丁國華太自大,仗著他爺爺會安排、領導賞識他,以為自己真能平步青雲呢。

他可能根本沒想到是人家給陸紹棠麵子。

丁國華的臉色瞬間難看了。

他之前自信滿滿,尋思自己現在有麵子,隻要開口小舅媽肯定得高興地答應。

沒想到林姝會直接了當拒絕他,姥娘姥爺大舅都不支持他,他瞬間有些灰頭土臉,很是沒麵子,心裡難免埋怨。

在外麵人家都捧著他,怎麼姥兒家不但不捧著還打壓他呢?

人家找他幫忙,給了五十塊定金,說事後再給他一百和一塊手表,他自己有手表,打算把手表送小舅媽的。

哪裡知道小舅媽這麼不上道兒,把這麼好的發財機會給堵死了。

看來她就是個花瓶而已,都還誇她最美軍嫂、先進個人,聰慧伶俐,擺明就是個腦子不靈光的。

他覺得林姝不靈光,林姝卻也判斷他估計走不遠了。

年輕輕不好好學東西,先學一身壞毛病,很容易在辦公室傾軋中被炮灰掉。

丁國華狠狠心,笑道:“小舅媽,你看,你到現在還沒有手表呢,人家說了,你要是寫信……”

“丁國華!”林姝冷了臉色,“你要是在外麵打著我和你小舅的名義大包大攬的話,趁早回家歇著!”

這個實習工也彆乾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