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覺得劉波是個跑業務的人才,就和陸大哥說一下讓他自己麵試看看。
第二日晌飯後陸大哥就溜達去大隊部,先看看賬目,時間差不多看外麵聚攏十來個人,估計是來看電工錄取名單的,他就在屋裡用毛筆寫了三個人的名字。
許成才站在人群裡自信滿滿,覺得他肯定被錄取了。
昨天叔奶親自去陸家說情兒,林姝不可能不給這個麵子。
他看到楊濤、劉波以及另外兩個得林姝誇獎的青年便湊過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道:“去縣裡培訓呀,那得住不少日子吧。”
見幾人不搭腔,他又道:“我嬸子是林姝的小姑子,我們是親戚。”
他這麼明顯的說辭,傻子都能聽出來是怎麼回事,無非是想說自己和林姝是親戚,林姝肯定錄取他唄?
楊濤四人沒什麼明顯表示,另外有人卻不滿了。
昨日那個要考考林姝的自戀男嚷嚷道:“有人走後門,不公平!”
隻要他沒被選上,那就肯定是有黑幕,不公平。
被他這麼一喊,另外幾個人也浮躁惱怒起來。
昨天考核的時候他們明顯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水平不夠,尋思肯定選不上自己的。
這會兒被人一挑撥,他們就忘記自己水平不夠的事兒,尋思如果走後門的都被剔除的話,那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
楊濤雖然心裡有些忐忑,卻沒有懷疑林姝,昨日考核的時候她給他的感覺就是她會根據考核選拔,而且她考核之初還強調過做電工人的性子一定不能急躁暴躁,必須穩打穩紮,膽大心細。
楊濤覺得自己很合適,而且交卷時候林姝麵試的時候對他也很滿意。
兩人對話,對方對自己是什麼態度那都是有感覺的,畢竟林姝沒有故弄玄虛讓人看不出自己的態度。
她在考核選拔的時候對錄取的三個人可是評價很高的,對方是她看好的人,雖然看起來老實卻不是傻子,自然能領會她的意思。
所以楊濤三個都沒有多餘的動作和話語,隻是交流一下對電工的一些想法。
劉波昨日能感覺得出林姝對他的態度有點複雜,不過他也沒覺得林姝收禮給人走後門什麼的。
他的想法很簡單,人家沒必要!
人家丈夫是大軍官,工資那麼高,一家子都上工賺工資,還和大隊一起乾著製香廠,還用在乎那點東西?
所以那些說走後門什麼的,純屬胡說八道。
還有那個許成才,分明就是在胡咧咧,他要是走關係成功還敢在這裡大肆宣揚?早悶聲發財了。
隻要沒選上,還想把彆人趕走才會這樣。
“有人跑關係了,有黑幕,不公平!”
“我們要求大隊乾部重考!”
自戀男被許成才一挑撥,就在那裡大聲喧嘩。
陸大哥聽見外麵吵吵嚷嚷的,走到門口喝道:“吵吵什麼呢?誰在這裡
吵吵呢?”
普通社員對大隊乾部的畏懼那可比普通市民對城市革委會乾部大多了,畢竟大隊乾部直接決定讓他們乾什麼活兒,賺多少工分,能分多少口糧和分紅。
尤其不能得罪大隊會計。
陸大哥平時看著嘻嘻哈哈的,幽默又沒個正形,可他工作的時候還是很嚴肅認真的,自然而然地也會帶上威嚴。
院子裡的人都閉嘴,不敢吵吵了。
自戀男不服氣,指著許成才,“陸會計,他說他走後門內定了,我們不服氣。”
陸大哥瞥了他們一眼,看看自己寫的三個名字,“許成才,誰內定你了?”
許成才目光躲閃,委屈道:“我什麼時候說內定我了?表叔,我沒考上嗎?”
陸大哥嫌棄道:“一邊兒去,誰是你表叔?”
他把紙遞給許成才,“貼上!”
許成才老老實實接過去,轉身糊到牆上。
眾人一看,楊濤、王鐵剛、張數,沒有許成才也沒有自己。
劉波很失望,昨天考核時候他就感覺到了,林姝在自己和王鐵剛之間猶豫來著,看來最後她還是選擇了王鐵剛啊。
他有些不服氣地瞥了王鐵剛一眼,這人瞅著跟個木疙瘩一樣,哎,她咋這麼喜歡老實木訥的男人呢?
難道因為陸軍官就木訥?不能呀?他遠遠瞅著陸紹棠清冷凜冽,咋也不是木頭啊。
隻能說她不喜歡自己這樣能說會道的。
劉波失望地轉身要走,卻被人喊住。
陸大哥站在會計師門口喊道:“劉波兒,劉波兒!你過來!”
劉波不明所以,卻還是快步跑過去,“陸會計,你叫我?”
陸大哥:“你先去那邊兒等著,我一會兒找你說點事兒。”
他得先跟三個選上的電工說一下後續事宜以及培訓注意事項等。
他們去縣裡培訓是要大隊出糧票和錢的,這是集體供養他們,需要他們用十二分的努力來回報,去了必須好好學。
三人都是沉穩老實的,個個都不虛頭巴腦,自然也不喜歡甜言蜜語巴結人。
陸大哥講了一通,他們最後表態會好好學習的,一句彩虹屁都沒拍陸大哥。
陸大哥仿佛看到三個醜版二弟排排隊站在跟前,一個個嘴巴跟紮嘴葫蘆一樣鬨心,說完就趕緊讓他們回去準備了。
劉波有些忐忑不安,會計咋突然找自己呢?難道自己犯事兒了?
陸大哥就把讓他跟著自己跑業務的事兒說了一下。
劉波猝不及防被一個大餡餅兒砸中,還有些不敢置信,“陸、陸會計,我、我能行?”
陸大哥看了他一眼,“我弟妹說你行,我尋思你肯定行。”
劉波聽林姝誇他能做業務,瞬間打了雞血似的嗖挺直了腰背,彩虹屁不要錢地往外扔,表忠心、表決心,自己一定跟著組織好好乾。
陸大哥爽了。
他拍拍劉波的肩膀,“波兒
,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八點過來,上午咱們就要出趟門子。”
劉波激動地立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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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隊部的時候他激動地一蹦三尺高,“嗷~”
我比電工還牛逼!我進製香廠了!
他太激動,跳得有點瘋狂,落地時候差點撞倒一個婦女。
張秀英啐道:“不長眼的野猴子,你瞎蹦躂個鬼呢?”
沒搭理劉波,張秀英匆忙進了大隊部,看到陸大哥就喊道:“陸會計,這是咋回事啊?電工是咋選的?”
陸大哥:“選完了,三個人公布了。”
張秀英:“我們永順呢?咋沒有他的名字?”
陸大哥呷了口茶:“他沒考上吧。”
張秀英瞬間炸了一樣,“他咋可能考不上?這幾個人都不如永順,咋他們選上,我們永順沒選上?誰考不上我兒子也不可能考不上,他可是堂堂高中生呢。”
陸大哥才不管你高中生大學生呢,三弟妹沒給張永順的名字那就沒考上唄。
張秀英不乾,非要鬨,仗著陸大哥脾氣好就想纏磨他。
陸大哥嚇得躲遠點,驚恐地看著她,“你彆過來呀,你離我遠點兒,我們桂英可不喜歡我和老娘們兒站太近。”
旁邊被剝削沒夠兒的陸平:“……”
侯博和陸安倆也在幫忙呢,聽見張秀英鬨騰,陸安喊道:“張永順沒來考試,咋錄取他?”
張秀英懵了一下,“沒考試?為啥?”
陸安:“那你得問他啊。”
張秀英剛才看到兒子黑著臉從外麵回家,一臉的憤怒和委屈,就問電工選上沒,結果他大發雷霆,說人家都走後門內定了,他也沒錢送禮沒關係人家怎麼可能選他?
張秀英真以為林姝內定了自己人,急得立刻來大隊部說理。
她不敢直接針對林姝,隻說問問咋回事。
怎麼說她兒子沒考試?
張秀英急忙回家找兒子問怎麼回事。
張永順坐在家裡氣得哭了一通,他太委屈了。
他高中畢業,原本覺得大隊應該主動舉薦他去工農兵大學,結果大隊一直沒舉薦,他在家耍脾氣,張秀英知道他的意思就去大隊問,大隊卻說這兩年陸家莊沒名額,輪到其他生產隊了,主要是公社名額有限,滿公社十四個大隊幾十個生產隊輪流來的。
張秀英就和男人去公社活動關係,結果也沒成,據說其他人家活動得更厲害。
有人給他們支招,說怎麼放著自己村裡的大佛不拜還跑公社去亂拜?
陸家莊陸家不是最好的大佛嗎?
不管陸老爹還是林姝都能幫他們使勁兒的,在公社說話都好使。
可張秀英男人在縣工廠上班,平時不參加村裡勞動,城市工人的身份讓他有些清高驕傲,很少和村裡人交際,實際是看不上嘴裡隻管說忙沒時間。
平時不和人家陸家交往,現在去找人幫忙活動讀大學?
張秀英找邱婆子幫忙說合,邱婆子也沒諷刺她現用現交,而是直接告訴她不用找陸家走關係,陸家不會管這些事兒的。
人家自己外甥都得靠自己本事,你一個外人去說幫忙上大學?
想也不可能。
張秀英之前鼓起勇氣試過的,她沒敢找方荻花,而是去醫務室找陸老爹假借看病試探一下,陸老爹直接說和公社不熟。
你管人家熟不熟?隻要人家說不熟就是不想幫忙。
因為這事兒張永順在家過得不開心,整天拉著臉。
現在大隊要選電工,他覺得大隊應該請自己去。
他真是從小驕傲慣了,一直自我感覺良好,讀書讀迂了,加上受他爸爸影響,越發書呆子樣兒。
張爸是縣裡工人,自覺高農民一等,不屑於和村裡打交道,很少參加大隊會議,都是讓張秀參加。如果需要他去,他總以他們應該請我、求我的態度自居,去一次就覺得自己給大隊好大的臉麵。
張永順受他影響也覺得自己是高中生,高人一等,陸家莊他這個年紀就他一個高中生,那不請他當電工請誰?
他等人家請他呢,所以他都沒報名。
你哪怕報了名再讓人家請呢?
如果考試不去,林姝說不定還以為他生病、出意外不能到場,還會讓陸安喊一嗓子呢。
名都不報,誰管?
張秀英聽兒子說沒報名,自己也是當場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兒子。
從小到大兒子一直讀書,家裡什麼事兒都不做,可以說和他爸一樣,爺倆都是油瓶子倒了不扶,肚子咕嚕叫也得等她或者閨女回家做飯。
也不是大家少爺,卻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以前你讀書你說累,現在你都畢業半年多,沒活兒乾,還不下地賺工分、不幫著做家務,擎等著彆人喂到嘴邊兒?
好,你不做飯,不洗衣,不下地,爹娘可以先養著你。
那你想當電工,你不去報名,這是為什麼呀?
張秀英不理解,張秀英急火攻心,張秀芳要發瘋!
“兒子啊,為什麼啊?”
張永順還煩躁得不行呢,“你吼我乾啥?又不是我的錯!咱們大隊誰不知道我是高中畢業?她會不知道?選電工,為什麼不直接選我?他們不該請我去嗎?”
張秀英又氣又急,又悔又恨,不知道該如何說,氣得坐地上嚎啕大哭。
“老天爺啊,這可咋整啊!”
你說你在自己家裡,讓爸媽妹妹慣著你捧著你,你在外麵人家也不是你爹娘,人家咋可能捧著你哄著你?
張永順還不服氣呢,“那、他們憑啥不請我?我從小到大都是班乾部,學習好,老師有啥事兒都請我去弄呢。”
他學習不錯,小學一直是班長,初中也是班乾部,同學們有的也會圍著他轉,老師也會和他搞好關係,尤其運動以後老師都夾著尾巴討好學生,這更讓他倍感驕傲,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
都應該捧著自己。
初一時候因為他沒做值日兩個同學指責他,他和人吵起來,班主任也批評他,他直接罵班主任臭老九。
當時班主任很生氣,一定讓他叫家長,他自然不肯。
第二天他沒有叫家長,也沒給老師和同學道歉,原本他有些忐忑,以為老師會對付他,誰知道班主任不但沒批評他,反而私下裡找他談話,和顏悅色地給他道歉,說他是有主見有自尊的學生,說他這樣的人是天之驕子,不應該被打壓,理應受到尊重。
從此以後班主任對他都很好,讓他當班乾部,還時不時送他本子、鋼筆、食物等。
自打那以後,他真覺得自己就是天之驕子,老師都那麼捧著他!
彆人憑啥不捧著他?
讀高中的時候初中班主任還親自送他過去,跟高中認識的老師介紹他,說他非常聰明、學習好、性格好,是妥妥的天之驕子,如何如何,反正就是給他鋪路,讓老師們多照顧他。
高中兩年他在班上也的確受到不少照顧,依然是班乾部,有好事都讓他上。
除了畢業的時候有工廠去班上招工沒招到他,因為人家要城市戶口,不要農村的。
他是農村戶口。
當時他老師可替他惋惜了,說農村戶口耽誤了他,否則他指定可以憑著自己的優秀進工廠的。
初中那位班主任還請他喝酒,為他打抱不平,說他這樣優秀的天之驕子,回到大隊,大隊上上下下都應該捧著他,請他去做小學老師也好、大隊會計也罷,反正能請到他是大隊的榮幸。
老師都捧著他,憑啥大隊不捧著?憑啥她林姝不捧他?
張永順覺得委屈,張秀英覺得兩眼發黑。
她都不知道兒子原來一直都是這樣的想法,她以前就以為男孩子天生不愛乾家務,再加上去縣裡學習也辛苦,所以不乾就不乾。
原來他是覺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彆人合該舔著他呀。
聽到動靜過來安慰張秀英順便看熱鬨的鄰居也被張永順雷得不輕,這人啥毛病呢,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呢。
就大隊書記他都不敢說人人都捧著他巴結他呢,還請他去當電工。
這話是王婆子和邱婆子傳到林姝耳朵裡的。
林姝倍感無語,這得多巨嬰呀?
不過這樣的人就算學曆高她也不會選的,年輕氣盛、浮躁、自以為是,是乾精細活兒的大忌。
這要是乾活兒的時候上來脾氣,到時候出事兒算誰的?
真的,這種人不錄取他,是救他一命,且感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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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拔了電工以後,很快大隊就安排他們去縣裡學習培訓,同時大隊也進入繁忙的春耕春種階段。
侯建文他們技術組回來以後也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其他公社、大隊都請他們技術組過去勘察水源、土質,給自己大隊也製定一個灌溉方針呢。
這自然不是他們盲目跟風,而是看到了陸家莊大隊的
灌溉成果。
尤其當地早春時節一般乾旱,要不說春雨貴如油呢?
正是小麥返青、拔節的關鍵時候,過些天就要抽穗、灌漿,雨水多不多、肥料夠不夠都關係著小麥的產量。
以往這個時候那大幾十畝小麥綠中透黃,一看就缺水、營養不良,去年用了水輪泵以後,水分管夠兒,現在就綠油油的特彆喜人。
而這兩天大隊又對返青拔節的小麥進行了追肥,那是去年侯建文幫忙買的尿素,正對冬小麥春季追肥的需求。
追完肥的小麥比沒追肥的長勢就是好,個頭高出一摣,植株更加粗壯,頂端鼓囊囊的看著再過些天就直接抽穗了。
長勢喜人,可以預見必然是大豐收啊!
對於老農民來說,你說破大天也沒用,但是隻要讓他們看到種地的好處,那你攔也攔不住,他們立刻就會跟上,紛紛要求自己大隊也修建灌溉水泵站。
那麼多大隊排隊要,侯建文他們可不就忙得腳不沾地了?
而陸家莊的變化還不僅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