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跟孫局長提可以交付一半的錢,把倆藥鋪的宅子買回來。
孫局長扭頭看嚴振東,“幾處經租房的位置和用途你知道不?”
嚴振東去房管局跑過。
嚴振東倒是有準備,果真翻出幾張紙,看了看,“這兩處一個成了街道辦廠,一個成了街道托兒所。”
邵老大夫立刻道:“房契給我就行,房子可以繼續給他們用。”
這個孫局長得跟革委會申請,不過他覺得問題不大。
這種宅子現在要是賣基本就是一個房間兩百塊,但是私人管理的話得負責修繕
,在城裡修房子也不便宜呢。
一個大院子折算一下差不多四千五六百塊錢,一半也得兩千多呢。
把房子還給邵老大夫,以後租金都交給他,租金其實沒多少,一個月一間屋子一塊多錢,但是邵老大夫願意買回去,革委會可以少給他將近五千塊錢的賠償。
孫局長覺得這筆買賣怎麼算也是革委會賺了,畢竟那房子本身就是邵家的,當初說的也是經管。
他現在也不知道最後這些房子戶主大部分是拿不回去的,隻覺得邵老爺子花一半錢買回去顯得特彆虧,他都不好意思跟革委會申請。
老爺子真吃大虧了。
四千五百塊錢呀,多少人一輩子賺不到這麼多錢呢。
老爺子卻拿出來買他自己的房子?
孫局長咋想咋心疼老爺子。
邵老大夫卻覺得劃算。
之前房子交上去公家經管,一開始還給一部分分紅,後來越來越少,再後來沒了。
而且那房子的房契也被換過的,現在是房管局出具的,已經不是老式兒房契。
邵老大夫覺得那還是換成自己的好,革委會、房管局新出的房契,那房子就是自己的了。
等孩子們大點,這房子就收回來給他們住。
這年頭買房子可不容易呢,有錢也買不到,都隻能租,租甚至都租不到。
所以他也沒考慮四千五買回自己的房子劃不劃算。
錢麼,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太大意義。
他都七十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都過過了,破衣爛衫也穿過了,他還怕什麼?
還求什麼?
孫局長見他堅持就同意了,又把其他的一些票證拿出來給他。
一些布票、肉票、糧票、副食品票等。
錢也裝了厚厚的幾個信封,讓他自己點。
現在最大的就是十塊大團結,二萬塊那可是好多呢。
邵老大夫瞅了瞅,一摞摞的,他也不去點,差不多就行。
嚴振東提醒他:“老先生,一會兒讓人陪您去銀行辦個存折存上。”
一年可多利息呢。
嚴振東羨慕的眼淚差點從嘴角流出來。
邵老大夫就拿了個破提包,隨手把幾個信封塞進去,“過晌兒去。”
孫局長讓他在幾份文件上簽字,表示認同這樣的補償方式。
錢票交接好,他們再去看安排的房子,順便再帶著老爺子去大倉庫裡找他的物品,讓人給搬過來。
實際上要想完全找到自己家的東西沒那麼容易,雖然也有冊子,但是當初亂糟糟的抄過去,咋可能真的分門彆類都放好?
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堆一起。
就說書籍,你有十幾捆,是什麼書,他們也就是聽聽,不會真的給你找什麼什麼書,基本就是找個十幾捆給你丟出來。
如果你說是醫術或者什麼書,他們丟同類的那就不錯了。
之前不
少平反的都是這個待遇。
不過這一次是孫局長和嚴振東親自帶人幫邵老大夫去找,那自然待遇就好一些。
瞅著那像房子一樣的大雕花床,還有帶著穿衣鏡的大雕花櫃子、各種花梨木桌椅、書架、多寶閣等,孫局長和嚴振東都驚呆了。
這東西太打眼,所以當初抄過來也沒人搬回家據為己有,所以留下來了。
如果是金銀綢緞古董之物,那大部分都沒了。
邵老爺子原本不想要那些亂七八糟的,那雕花床太大,本身就是卯榫結構,當初就是零件搬進屋子裡組裝,搬出來自然也得拆。
當初那些人沒耐心也不會拆,直接弄斷柱子,所以床就變兩半兒抬出來的。
換了床柱還是可以拚起來的,但是他現在才懶得看這玩意兒。
他想要幾張桌子凳子什麼的,到時候可以教孩子們讀書學醫。
轉身一想,這些床啥的可以搬回去給年輕人用呀。
八號院兒不是還有空屋子麼,還有林姝和陸紹棠他們睡的那□□?
純純幾張木板子拚起來的地台罷了。
他就都點了。
倉庫負責人就拿筆一一從名冊上劃掉。
孫局長又指揮人搬出去,這種家具那是相當……沉。
陸紹棠沒來,但是他也讓小莊帶幾個人過來幫忙了。
林姝看著他們用車拉到院子裡的各種紅木家具直接懵了。
估計原本都是一套套的,紫檀的、花梨木的、黑漆螺鈿的,現在就七零八落,互相湊成套。
他們拉回來二張床,桌椅若乾,書架多寶閣、衣櫃箱子也不少。
這……
過個幾十年,這些木頭那是相當值錢,不,這做工考究又精致,可以進民俗博物館。
如果不是收藏古董家具,或者講究逼格非得家裡擺老式兒紅木家具,隨著改開以後,這些家具式樣兒是不符合現代人生活習慣的。
林姝隻要了一張大的靠背床,給老爺子抬過去用,再就是桌椅書架能用上的留一些,其他雕花多功能單一的,她建議嚴振東搬到博物館去。
嚴振東一臉懵逼,“什麼民俗博物館?哪裡來的?”
林姝:“……”
她就和邵老爺子商量,“用不著的,咱送到您那兩套房子裡去?不是有一套當托兒所了嗎?正好給他們用。”
這東西即便幾十年後可以賣不少錢,但是現在還得找地方放呢。
而且林姝覺得老爺子也不是想留著這東西賺錢,等以後祁州修建民俗博物館就可以捐過去。
嚴振東帶人忙活了溜溜一上午,有些東西還得下午再送出去。
中午林姝做了酸菜魚和燜米飯,另外還涼拌了海帶絲、海蜇,配著酸辣滾燙的酸菜魚吃正好解膩解辣。
孩子們晌午跑回家,發現家裡多了幾樣非常氣派好看的家具,桌椅、櫃子、書架,一個個油亮亮的,尤其那張扶手椅,顯然很有年代
,上麵的包漿都油汪汪的。
孩子們立刻撲上去感受感受,樂得哈哈笑。
林姝特意留孫局長和嚴振東在這裡吃了飯。
其他人太多就不一一請了,除了八號院兒的另外搬家具的工人一人給了兩塊錢辛苦費。
他們都特彆高興,這可是他們兩二天的工資呢!
孫局長和嚴振東知道林姝做飯好吃,但是身份在那裡,自然不好意思到林姝家蹭飯,沒借口啊。
今兒可算吃了個肚○,其實他們很矜持的,無奈林姝一個勁地勸,讓他們吃飽彆不好意思,他們就……光明正大地吃撐了!
又忙活一下午,林姝把做好的窗簾門簾讓孩子們去給那邊掛上。
邵老大夫則由嚴振東陪著一起去二家銀行辦了二個存折,每張一萬塊二年定期。
這是目前利息最劃算的年份。
他明兒去上班就能預支工資,所以沒留多少現錢在外麵。
存完錢他又讓嚴振東陪他去房管局過戶那兩套房子。
過戶的時候他問工作人員,“我能把房契寫彆人的名字不?”
工作人員點頭,“行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們都以為他要寫自己兒女的名字。
嚴振東也如此以為,所以等他看老爺子竟然寫陸盼和陸甜的時候嚇得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不是,雖然我請你回來給陸甜當老師的,但是你倆啥時候跟親祖孫這麼好了?
你不是還有親兒女嗎?
你把房子給外人,回頭你兒女鬨騰怎麼辦?
邵老爺子卻表情依舊,沒有半點波瀾,很認真地寫上倆孩子的姓名、父母、籍貫,這樣就沒人能冒領或者作假。
嚴振東拉著他走到一邊,小聲道:“老先生,您再考慮一下?”
邵老大夫:“考慮啥?我不是留了二萬塊嗎?我二個孩子一人一萬,不比這房子多?”
再說,他原本沒指望把房子要回來,這不是林姝給出的主意嗎?
嚴振東:“……”
我能說啥?
我特麼咋那麼羨慕嫉妒呢?
邵老大夫還得叮囑他,“甭跟彆人說呀?也彆告訴孩子和他們爹娘。”
若是讓陸紹棠和林姝知道這事兒,兩人肯定不同意。
他都七十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等他百年後他們再知道也行。
嚴振東陡然背上這麼大個八卦還不能說,真是……憋得慌。
行叭,您老高興就好。
林姝和孩子們對此一無所知,晚飯還是做好端到邵老大夫那邊去吃的,說是暖暖房。
詹秋冉也留下吃完才讓陳燕明給送回去的。
因為老爺子現在沒有不帶補丁的衣服,林姝怕他上班會被人暗地裡憐憫或者說嘴,雖然老爺子可能不在意,但是看他家以前的東西那麼講究,八成也是骨子裡好麵子的,如今不講究也是破罐子破摔吧。
她還是拉著他多休息一天,
等徹底好利索再上班兒,理由是上班第一天必須拿出最好的精氣神兒來,要是帶病上崗影響他的專業。
老爺子同意了。
第二天中午陸大哥就帶著劉波兒過來送貨,順便把給準備的被褥棉衣捎過來。
林姝也給老爺子做好了兩套非常合身的中山裝。
應老爺子的要求,上衣和褲子都帶著大口袋,因為他平時不需要背包,有東西都要往口袋裡裝。
大口袋方便他以後看診、帶學生,什麼書本、醫案的都能塞在口袋裡。
方姥娘帶人給做了一厚一薄兩套被褥,藍色的豆麵印花料子,本色的被裡。
春秋蓋薄的,冬天蓋厚的,太冷就兩層壓上。
棉襖棉褲也做了兩套,棉褲都是合身的,背帶和腰帶兩種款式,棉襖則是一大一小。
不太冷的時候穿薄一點的,冷的時候就穿厚大的,最冷時候就把小的套裡麵。
姥娘說回頭還給他縫倆馬甲穿,要是屋裡暖和就穿薄棉襖加馬甲,出門再套厚棉襖。
還要給做兩雙棉鞋。
可惜時間不夠,這兩天五六個婦女白天晚上忙活才給做好那些。
邵老爺子原本不是感性的人,覺得自己一把年紀早就看透人間冷暖,對人性了若指掌,可沒想到林姝的婆婆和姥娘竟然對他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熱心。
雖然他會補給人家錢和票,但是這份心哪是容易得的?
他握著陸大哥的手一個勁地道謝,話裡都帶著顫音,眼眶也紅紅的。
陸大哥豈能讓對方失望?那必須給人哄好了,還得熱熱乎乎的讓對方感受到他一百分的真誠。
邵老爺子瞅著盼盼絕對遺傳這大伯的嘴,他倆的嘴像親父子。
陸大哥卻在心裡偷笑,姥娘說了,必須把老爺子哄好了,這樣盼盼甜甜跟他學醫術,回頭老女婿也能過來跟著學學。
這是花錢都買不來的師父呀!
不就是被褥棉衣嘛?
過去拜師這都是必須的!
以後每年都給他做!
一年四季的衣裳都給包了!
孩子們七手八腳地幫邵爺爺穿上新衣服。
棉襖袖子略長一點,甜甜道:“這是故意做的,冷了可以抄手,平時挽起來。”
她幫邵爺爺把棉襖袖子挽起來一塊,本色的裡布藏青色的麵料,襯得倒是齊整。
盼盼歪頭左瞅右瞅,感慨道:“人是衣服馬是鞍,古人誠不我欺,邵爺爺你一下子年輕二十歲,趕明兒去人民廣場相個親。”
林姝高舉輕落地拍了他一下,“再亂打趣人,我讓你去掃大街。”
盼盼吐吐舌頭,朝邵爺爺眨眨眼。
邵老大夫哈哈大笑,感覺多少年沒這麼暢快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