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懷抱,窒息,冰冷,還沾染著釋然。
黑發三千如墨披散,從愛麗絲的額頭散落到她的鼻翼眉眼,像是一道道垂髫而下的簾幕。
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當初伊澤維爾用自己的光明神格,換得了愛麗絲靈魂凝聚。
按理說兩個人既然一個已經挖出神格自我消散,另外一個又複活回到攻略空間,那記憶是自然無法留存,世界線也無法回溯,隻會朝著既定的因果繼續向前。
如今既能夠跨越世界留存記憶,還能夠把世界線強行提前到先前。這已經不是單單用“奇跡”兩個字就可以牽強解釋的後果了。
“是你,是你對不對?”
修沒有回答。他冰冷的指尖在少女燦爛的金發間滑動,珍惜的在她頭頂落下冰冷的吻。
她終於發現了。
是的,當初在光明神伊澤維爾毅然用神格換回愛麗絲的靈魂後,被留下來的黑暗神,則用自己的神格毫不猶豫的回溯了世界線。
修在得到這段記憶時不可思議。
伊澤維爾為她神魂顛倒就算了,為什麼另外一個世界的他,也寧願用神格去做這樣無謂的犧牲?
可是現在,他知道了。
這個靈魂,璀璨的靈魂,獨一無二。
“彆動,讓我抱一會,就抱一會。”
“我就要死了,能夠給你的愛也不多了。”
“什麼意思?”
愛麗絲慌亂的想要掙脫修的懷抱,抬起頭去。
可是她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即使是輕輕的抬起手指,也做不到。
金發少女隻能被修按在懷裡,被他寬大的黑袍裹住,眼前一片永夜。
緊接著,就是濃鬱的鮮血氣息,伴隨著滴滴答答一連串砸落的聲音,歸於沉寂。
“你在乾什麼?!什麼叫要死了?!!”
愛麗絲顫抖著伸出手去,她的視線依然一片漆黑,但是手中卻抓住了一片溫熱的液體,一下子順著她的手臂,粘稠的湧到手臂上。
“我和他的確是同一個人,隻不過我是被舍棄的那一個而已。”
“所以我拋棄了【伊澤維爾】這個名字。”
在愛麗絲看不到的地方,修輕描淡寫的揭開心底最不堪的傷疤。
他蒼白的指節泛白,可是在剖開自己胸膛,取出那剩下半顆神格的時候,半點都沒有猶豫。
是的,半顆。
金色的神格在神明手中滴溜溜的旋轉,因為脫離了主人而難過的顫抖,卻又因為另外半顆神格傳來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而靠過去。
——沉入了黑暗神懷中的少女體內。
“你以前獻祭沒事,那是因為有伊澤維爾給你承擔了代價。”
黑暗神嗤笑一聲,“而這一次,在你獻祭之後,急著跑出來代替你承受代價的……”
“是我。”
修也不知道自己當初在看到神壇上奄奄一息的少女時,會那麼瘋狂的反抗光明麵的壓製,隻是為了做一件吃力不討好的破事。
也許是太難看了吧。
想也不用想,如果修不插手的話,伊澤維爾那個傻子肯定又要用自己的神格去交換光明聖女的靈魂。
那他們兩個之間,就永遠如同西西弗斯一般,重複著永不停息的悲劇。
永遠不得安生。
罷了,罷了。
也許是出於同情,但更多的則是另一種修不肯承認的感情。這種陌生的感情使得他沒有任何猶豫,就分裂了自己的神格。
黑暗神修,在愛麗絲獻祭的最後一刻,把本源黑暗神格給予了她。
然後代替她去延續世界。
“你…你在乾什麼啊!!”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啊啊啊啊啊啊!!”
神格的融合是一個極為漫長痛苦的過程。但好在修之前已經給了她一半,所以剩下的一半隻需要一個融合就可以了,省下了不少麻煩。
滾燙的血液傾瀉在愛麗絲的身上,灼熱的不知名的溫度逐漸融入她的胸口,幾欲要讓她落下淚來。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些依靠血脈認人的血族們會老老實實臣服於她;為什麼會獻祭之後依然存活於世;為什麼她來到黑暗大陸之後實力暴漲;以及……為什麼可以以自己的名字使用出魔法。
原來從一開始,黑暗神修,就已經決定了如今的一切。
“彆看了,會嚇到你的。”
失去了神格後,修胸口大股大股噴湧的金色血液也變成了殷紅的顏色。他黑色的長袍逐漸失去神力,無法再限製住愛麗絲的動作,可他卻固執的把手遮在她的臉上,然後低著頭湊上去,最後一次親吻她的眉眼。
“真不甘心啊……到頭來還得讓那個家夥陪著你。”
黑發的男人臉上依然掛著肆意的邪笑,仿佛胸口開了一個洞的,流了那麼多血的人不是他一樣。他輕輕的撫摸著少女如同綢緞似的金發,指尖上沾染的血跡在她頭發上暈開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色花朵。一點一點,順著她的額心吻下來。
“算了,這樣也好,這樣你就和我融為一體……永遠不可能忘記我了。”
新神加冕,舊神自當死去。
當愛麗絲顫抖著掙脫修捂在她眼前的手時,看到的就是他渾身化為碎片的一幕。即使金發少女瘋狂的念誦著咒語依舊無濟於事。
紛紛揚揚,獵獵揚揚,唯有唇齒相接處依然留存著淡淡的溫度。
就像是——最後的問候。
整個深淵都在哀鳴嘶吼,大地顫動,唯有神殿沉默佇立,迎接新神的誕生。
“quod,proeo。”
還是這句神語,無聲的開合,伴隨著黑發神祇的消散,在空氣中循環往複,最終歸於虛無。
他會說的話,我也可以。
隻可惜,從一開始,陪你走到最後的人,不是我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鴉鴉,非常乖巧的沉默著,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