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下來,抑鬱,焦慮,躁狂超標的人並不少。
平心而論,比起前司那種考核嚴苛,競爭激烈的叢林氛圍,Aurora真的做到了小而美。
員工的心理問題或許是私生活的煩惱,也或許是之前工作經曆留下的PTSD,但應書蘊不得不考慮得周全一些。
讓大家願意來傾訴求助,讓職場生活不那麼壓抑。
她又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了起來,一條條羅列建議。
中途去茶水間,經過大會議室。程斯言手中的激光筆在ppt上來回移動,坐在旁邊的許獲一手支著下巴,眉頭皺得仿佛被中學課堂上被溜了一圈的紙團。
應書蘊抬起手,食指在空氣中輕輕滑動,像是要隔著玻璃窗撫平那些不悅的紋路。
到了下班點,她瞥了眼許獲的辦公室,沒關門的房間空空如也,往外走,也沒在任何會議室看到他的身影。
應書蘊隻好安慰自己來日方長。
*
自從上次偶遇後,馮意遠心中火種再次重燃,接連約了她好幾次。應書蘊不願傷害他,但更不想給對方錯覺,總找些理由推脫。
這次卻是對方生日,還邀請了幾個關係不錯的前同事。考慮了一會,應書蘊還是答應了。
在商場逛了一圈,還是沒想好買什麼禮物。鍵盤她不了解,剃須刀太親密,運動手表又有點超預算。
最後選了個設計簡潔有質感的馬克杯,反正多喝熱水總是好的。
聚會地點就在附近的日料店,應書蘊剛到門口,馮意遠就迎了出來。
他今天明顯有精心打扮的痕跡,抹上發膠的發絲立挺帥氣。他笑意盈盈道:“來啦~在裡麵。”
“大家都到了嗎?”應書蘊跟著往裡走。
“嗯,差不多。陳寬說要他被拖住了,會晚點到。”馮意遠笑了笑,“不管他了。”
陳寬是典型的職場老好人,誰讓他幫忙都不好意思拒絕。應書蘊點點頭,把手中禮物遞過去:“生日快樂,馮意遠。”
她不想當眾給,不如現在。
馮意遠埋怨:“人到了就行,買什麼禮物。”眼睛卻已經笑得眯似月牙,看清袋子裡的東西,他更是驚喜道,“你怎麼知道我的水杯前幾天摔碎了,我明天就把它放工位上。”
她上哪知道。
應書蘊嘴角抽抽,還是保持微笑,“那挺好,多喝水。”
推開包廂的榻榻米門扉,一群老熟人探頭對應書蘊打招呼。
隔壁包廂的門被關上,秦柏回頭,“是應小姐誒。好像是朋友聚會。”
“哦。”許獲點點頭,麵無表情地喝杯中茶。
秦柏挪挪屁股,覺得自己實在話多。從今天接機到現在,他覺得老板心裡肯定裝著事。雖然平時也不怎麼笑,今天額外話少,有種風雨來臨前的沉寂。
也不知道在平城這幾天怎麼了?難道真的被迫聯姻,但老板心裡隻有應小姐?
他不由腦補一出狗血劇情,但因不知該如何扮演總裁劇裡的總助角色苦惱得噘嘴。
日式包廂的牆幾乎是形同虛設,薄薄一層板子什麼都擋不住。不一會,隔壁熱絡的喧鬨就傳了過來。
秦柏皺眉,早知道不定這家了。
“老板,要不我們換一家?”
“不用。”許獲拿起碟子裡的濕毛巾,低頭細致地擦過手上每一寸。
應書蘊跟老同事揮揮手打招呼,很快麵前的酒杯就被倒滿清酒。
話題也從祝賀壽星公生日到吐槽職場。
“書蘊,你是不知道啊!咱們加班越來越嚴重了,之前S廠出了那麼大的事,咱公司是一點都不反省啊。”市場部的Rebecca吐槽道。
之前跟應書蘊同小組的張珂用力點頭:“是啊,天天吃預製菜,我都怕自己哪一天變異,變成哥斯拉什麼的。”
“那你可以大戰金剛了!”負責前端的李銳開玩笑,又摸了摸自己的所剩無幾的頭發,“我他媽不到三十就這樣了,前幾天剛去醫院谘詢過,工資還不夠植發咧!”
大家笑做一片。
馮意遠看著安靜陪笑的應書蘊,關切道:“你現在加班還多嗎?”
應書蘊捋了捋自己複雜的工作結構,老實陳述。
當聽到五點就能下班,包廂內羨慕得簡直要哀嚎。
“那就好。”馮意遠拿起酒杯,“為不加班乾杯。”
眾人紛紛舉杯。
“現在這樣挺好的,”雖然應書蘊辭職讓馮意遠失去了朝夕相處的機會,他仍然為她能有份舒心的工作開心,“你還記不記得前兩年春招那會?”
在T廠那幾年,每次春招秋招都是兵荒馬亂,應書蘊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隻好歪頭聽他繼續。
“那天都十一點鐘了,公司也沒什麼人。我走的時候看書蘊還趴在工位上,就過去拍了拍她,結果整個臉刷白!扭曲得嘴唇直抖,”馮意遠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開口,“我還以為她來那個了,結果到醫院才知道是急性腸胃炎。”
“是是,”應書蘊點頭,“不知道是吃壞了什麼。”
Rebecca接話,“什麼吃壞了,你就是忙起來太拚命,飲食不規律,”她指著馮意遠道,“你這還算好的,之前書蘊不是住姑姑家嗎?有天加班太晚說去我家湊合一下,好好去洗澡的人,半天沒動靜。我出去一看,人就倒在洗手間到房間的過道上,叫的力氣都沒。”
說完扯過應書蘊的手,“搞半天都不是第一次,你真是……”
這廂感情飽滿的憶往昔,一字不漏地清晰傳到隔壁,許獲握筷子的手用力得發白。
應書蘊拍拍Rebecca的手,輕輕道:“我現在可準時了,中午還能回去做飯呢。”
張珂啊了一聲,又是羨慕又是安心,隨後又湧起一絲不忿,“都說咱們這行是高薪,可真是拿命換啊,之前我們去異地招聘,我靠,趕上節假日,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人,都在高鐵站了!烏泱泱的人頭,該死的列車還Delay了。大半夜在台階上坐了半天,冰得我都要宮寒了,還好餓呢!是不是啊?”
她抬起下巴示意應書蘊,滿臉求肯定。
“是是是。”應書蘊喝了口清酒,笑著點頭。
她和張珂都是本地人,沒經曆過春運,自然對節假日的人潮沒有概念。隻記得站不住了才坐在台階上,小商店的泡麵乾糧也被搶購一空。
她們倆分吃了包裡最後一個麵包,才不至於饑腸轆轆。
應書蘊對吃苦這件事,有一種出乎意料的堅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