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文士微微一笑:“無妨,賢侄請繼續說,鄙人等洗耳恭聽。”
陸長風點點頭道:“花老師,現在回歸到之前的問題。所謂天災人禍,並不能直接導致那九人變成乞丐,隻是因為他們的錢糧被搶奪所致,沒了存糧,就沒了對抗風險的本錢。舉個例子,“光明紀·安康王列傳”記載,前朝的紅月帝國大同三十一年,安康王周扒皮被分封光明城,食邑十萬戶,將租稅提高至六成。大同三十二年起,光明大旱三年,百姓顆粒無收,自三十四年起,百姓易子而食,無數人淪為乞丐,餓殍遍地。而周扒皮府邸,竟然存糧八十萬石。這些存糧最後大部分發黴爛掉,被扔進了光明河。”
花青歎道:“確有其事,想不到賢侄還熟知前朝曆史。”
這當然是從學院藏書樓裡讀到的。陸長風接著道:“對於孤寡老弱,假如糧食豐富,他們大概率會成家立業,膝下有子孫為其養老送終,當然,個彆子孫不孝的除外。懶散的話,這世上大多數人都不喜歡懶散,究其原因,皆因錢糧被奪後,他們陷入困境,又飽受壓迫,付出的勞動與收獲不成正比,因此對生活失去希望,從此甘願混吃等死。至於逃犯,這確實無可辯駁,但窮生惡膽……”
“夠了!你這個魔鬼!嗚嗚!”花初見再也繃不住了,跟紅兒抱頭痛哭在一起。
“一切的根源,皆因一個人搶了九個人的錢糧,一成的人坐擁天下九成多的財富卻為富不仁,此為人性之貪欲,無法從根本上改變。隻怕換成你我,也想搶了彆人的糧食,充進自己的糧倉。換句話說,隻要有貪婪的人,這世上就會一直有乞丐。要從根源消除乞丐何其艱難,根本不是靠某人之力能辦到的,因為就算皇帝不貪,太監也會貪的。”
花青:“……”
花初見:“……”
紅兒:“……”
陸長風指著桌上那十個杯子道:“既然沒有辦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那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儘自己的本分。捫心自問,我們究竟是要做那一成的人呢,還是做那九成?”陸長風語氣哀婉,像是說給花初見聽,又像是說給自己。
萬籟寂靜,除了兩女斷斷續續的哭聲外,整個茶樓死氣沉沉。花青眼神空洞,迷茫地望著窗外的乞丐,不知道在想什麼。花初見拿著絲巾,給紅兒擦擦淚,又給自己擦擦,還時不時瞪陸長風兩眼。
良久,花青起身,朝著陸長風深深一禮:“公子大才,在下受教了!”說罷叫上花初見和紅兒,走出了茶樓。經過門口的時候,青衫文士向夥計沉聲道:“記賬上。”
夥計不停地抹著淚:“我知道,讓我再哭會,嗚嗚……”
陸長風抬頭,驀然看到花初見落在桌上的絲巾,突然衝樓下喊道:“花老師,你的絲巾。”
“扔了!”花初見頭也不回。
潔白的絲巾,幽香撲鼻,上麵精致地繡著一叢盛開的丁香花。陸長風隨手轉了下,突然發現自己很變態,居然玩女孩子的東西,就隨手揣進懷裡。這東西丟了浪費,等明日再還花初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