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風死死盯住了樹下的男孩,隻見他將兩根手指放在嘴裡輕輕地嘬著,像是嘗到了什麼美味一般。
寧虹玉奇怪地道:“夫君,怎麼了?”
“他……”陸長風臉色大變,突然走到男孩麵前,激動地道:“阿龍,你是阿龍嗎?”
“阿龍?”寧虹玉一頭霧水,她從來沒有聽陸長風說過這個名字,難道他認識這孩子。可是也沒道理啊,陸長風都離家那麼多年了,這孩子頂多七八歲而已,他出生的時候,陸長風早就不在此處了。
然而那孩子的反應甚是奇怪,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說話,隻是呆呆地看著陸長風,似乎是在想什麼。
“阿龍,我是阿福,阿福啊,我們小時候一起玩的。”陸長風一邊說著,一邊挖來一塊泥巴,迅速做成一個碗的樣子,隨後將碗口朝下,用力摔下去。
“嘭!”
隨著爆炸聲響,泥巴碗底炸開一個洞。男孩呆呆地看著這團泥巴,數息之後,他突然咧嘴笑了笑,眼角溢出淚水,高聲唱道:“阿福阿福,阿彌陀佛!”
“對對,是我,你想起我來了!”陸長風淚水不爭氣地湧了出來,用力將眼前的男孩抱在懷裡。歸鄉之後,他遇到了第一位故人。
……
天水城的客棧裡麵,陸長風給阿龍洗了澡,換了身乾淨衣服,他頭發實在不好處理,隻能剃了,隨後安頓他睡下。忙完這一切後,陸長風走出房門,在院中遇到了寧虹玉,她馬上投過來關切的眼神。
陸長風伸了個懶腰,如釋重負地道:“睡著了!”
寧虹玉道:“實在難以想象,他居然活到了現在,這得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陸長風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這確實算是一個奇跡了。但是,阿龍這副模樣,隻怕是生不如死吧。
據村裡的人講,他們來的時候,阿龍就已經在這了,他經常是一個人坐在歪棗樹下發呆,也不跟人說話。餓的時候,他就四處找東西吃,有時候到城裡撿,有時會偷村裡人的。村人倒也不會跟一個孩子計較,有時候還會主動給他一些。
其實從年齡上算,阿龍比陸長風還大了好幾個月,當年他們是很好的玩伴,後來逃荒的時候,阿龍也隨父母和陸長風他們一起逃走的,隻是中途走散了。
由此不難想象,阿龍在父母死後誤打誤撞回到了村裡,然後成了個沒人管的孩子,常年在饑寒交迫中度日,所以他的身體再也長不大,智力也退化,到現在幾乎喪失說話的能力。
兩人在桌邊坐下後,陸長風苦澀地道:“我原本以為,我已經是這世上最不幸的人了,現在想想,我真是太幸運了。當年我,阿龍,小樂,小天,阿才和阿貴,我們幾個……”陸長風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事情,臉上露出了悲傷的神情。
寧虹玉問道:“那他們怎樣了,都逃走了?”
“小天跟人一起到山那邊的湖裡洗澡淹死了,阿才誤食了一種帶毒的果子被毒死了,阿貴去找他爹不小心掉進礦洞摔死了。”陸長風細細述說著往事,聲音不自覺地哽咽起來:“小樂是個小女孩,她爹礦難死後,她娘就跟人跑了,家裡隻有她和她奶奶,結果她誤食了她奶奶用來毒耗子的藥,被毒死了。”
“這……”寧虹玉淒婉地道:“這麼說,六個孩子,隻剩你們兩個了。”
“不,應該說隻剩我一個了。”
“怎麼了,難道他……”
“是水銀!”陸長風雙臂杵在桌上,兩手揪住自己的頭發,苦楚地道:“已深入骨髓,誰都救不了他,我也是給他洗澡的時候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