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
生存欲讓顏君陶在無名細樹下見到容兮遂的第一時間,收起了一切籠罩在己身外的幻像迷障,變回了他本來的六歲模樣。這也是顏君陶自修為到達元嬰後,第一次見到自己結丹過早而留下的“副作用”,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竟然會這麼小!
容兮遂隻可能比顏君陶受到更大的驚嚇。他眼睛裡那種讓顏君陶解讀無能的詭異衝動與熱情,在乍然麵對顏君陶的突兀外表後,果然消散了不少,可以說是速度奇快,又立竿見影。
“你怎麼突然變小了?”這讓本來很感人的重逢,在這一刻變得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這才是我本來的樣子啊。”顏君陶特意又往容兮遂眼前走了幾步,仰著頭,轉了個圈,想要容兮遂看個清楚。
小小的仙童,小小的衣,粉粉嫩嫩的粉頰,又圓又亮的眼睛,寫滿了涉世未深的稚氣。五頭身,六歲大,正是清池玉水、攜手放鳶的無邪之年。要多可愛就可以有多可愛,也……除非是麵目可憎的變態,否則真的很難對這樣的顏君陶心生邪念。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變回青年的樣子?”容兮遂很冷靜。
“飛升以後吧。”顏君陶給出了一個遙遙無期的回答,“我覺得這樣保持真我,也許更有利於修行,你說呢?”
我說不好!容前輩在那一刻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嘴上笑嘻嘻,心裡mmp。
不過,大家都是修了這麼多年的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簡單來說就是特彆想得開。很快,容兮遂就看開了,道友乃至更近一步的關係暫時做不成,但是沒關係啊,他們還可以做父子!
容兮遂無處安放的躁動,就這樣換了一種方式發泄了出來。他架著顏君陶軟乎乎的兩臂,將顏小朋友整個人都抱了起來,舉了個高高。
顏君陶:“……”
顏包子就這樣維持著麵無表情的模樣,被拋到了空中,又被接住,一次又一次,循環往複,還反抗無能。
一般人麵對此情此景會想什麼,顏君陶不知道,他隻知道他思考起了一個上輩子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關心過的問題——他修生中的第一個道友,到底是什麼修為?
不說顏君陶上輩子至聖的道心,隻說他這輩子已然是趨自圓滿的渡劫期修為,此方世界裡竟然還有他無法反抗的存在?不是那種略勝他一籌的反抗不過,是真真正正讓他連抬起食指射去靈氣都做不到的反抗無能,簡直可怕。
就像是被貓媽媽咬住後脖頸的小貓,僵硬著隻能任由其揉圓搓扁。
顏聖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這怎麼可能呢?!
顏君陶對世界的認知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正在經曆“推倒——重建——再推倒——再重建”的艱難修複過程,緩慢重啟。
等顏君陶好不容易找回他的腦子,也就引發了他的另外一個猜想——如果容兮遂已經厲害到了這種程度,他怎麼還不飛升?
顏君陶對此的推理方向有兩個:
一,容兮遂曾飛升失敗,兵解重修,當了閒仙,正在又一次曆九劫,戰飛升;
二,容兮遂有秘法,可以保留高深的修為,又不受大道法則限製,可以不用飛升。
從個人需求的角度講,顏君陶肯定是希望容兮遂是後者的。而從種種現實來推斷,顏君陶也不覺得容兮遂是散仙,因為——真不是顏君陶對自己盲目自信——哪怕是天衍宗內被榮養起來、當太上長老的散仙們,隻要顏君陶願意,他也是有一戰之力的。
但顏君陶如今卻在容兮遂麵前動彈不得,這確實不正常。
“不怕啊,不怕啊。”容兮遂當時是這樣摸著顏君陶的小腦袋,笑眯眯的說的,“我就是太高興了,情難自禁,陶陶不會怪我的,對吧?你這麼喜歡我,都肯為了我不飛升,你一定不會介意的!”
“……我不是,我沒有,你想多了。”顏君陶第一時間對容兮遂的這個可怕想法進行了否認。
他為什麼要因為喜歡容兮遂就不去當仙人?不對,他什麼時候喜歡的容兮遂,他怎麼不知道?!
一如顏君陶過去的認知,他的這位容道友腦回路真的很有問題。
容兮遂卻掩耳盜鈴的拒絕聽任何他不喜歡的答案,繼續道:“不管如何,你能留下,我很歡喜。你不喜歡,我就不說,我們還與從前一般。”
從前什麼樣,顏君陶已經快要忘的差不多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他倆現在這樣——顏君陶走哪兒,容兮遂都要跟著,小心翼翼的嗬護著,甚至已經到了喝口玉髓,容兮遂都怕顏君陶嗆著的地步。
多年未見的道友,突然變態,這並不比道友變得麵目可憎,更讓人容易接受。
但冥冥之中又有一股力量在告訴顏君陶,一旦他在這種時候說出什麼不能讓容兮遂順意的話,那他這個陰晴不定的道友,就指不定會對他做什麼了。
於是……兩人就“順其自然”的僵持到了今天。
顏君陶在稟明掌門自己出關了之後,就領了門內一些從沒強求他做過的宗門任務,帶著一眾弟子浩浩蕩蕩的下山曆練了。
是的,這些隨顏君陶一同來到鄒屠域的天衍宗弟子,不管是金丹元嬰,還是出竅分神,都不是在給顏君陶當護衛,而是在顏君陶這個渡劫期尊者的護持下,出來長見識的。
顏君陶下山的第一站會選擇鄒屠,一方麵是因為顏夫人一百二十歲的大壽(這到底是不是她真正的生日其實還是一個問題),一方麵也是因為收徒法會便是宗門任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