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條鹹魚不翻身:(2 / 2)

坐等飛升 霧十 16664 字 9個月前

覺生寺的一殺大師第一個沒能忍住,讓身邊的佛門弟子出來解釋:“不是我們不想救,而是我們還沒有研究出來那枝條是什麼,貿然拔除,恐傷性命。”

“這、這可怎麼辦啊……”

“你還有臉問!”鄒屠帝前前後後幾次都起了殺人之心,又因為一雙什麼都不懂的兒女,生生忍了下來。真是造了孽了,他一輩子如履薄冰,才將鄒屠經營成這般樣子,他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老了老了,晚年會有這樣的報應。

若真的是他罪孽深重,報複在他身上啊,為什麼要應在他的孩子身上。龍鳳胎手拉手,怯生生的給父皇遞過錦繡手帕,他們還是什麼都不懂,卻會說:“父皇,彆哭。”

一直到這個時候,鄒屠帝才發現自詡從不會哭的他,早已經淚流滿麵。

“你們也不要太著急,孩子還小,轉機很大。”那小沙彌也是十分心軟,卻還是無能為力。

等把鄒屠帝一家四口勸走之後,五個首席都久久沒有說話,他們誰也想不到,這一趟率性而為的下山曆練,會讓他們經曆這麼多人間悲喜。

父母是沒有辦法選擇的,但偏偏父母決定了每個人的前半生。他們能夠平平安安的走到今天,真是不知道已經有多麼幸運了。不少天衍宗的弟子更是心有戚戚,之前他們還覺得自家尊者長在顏家那樣亂糟糟的家庭環境裡已經很倒黴了,沒想到顏家父母已經算是腦子比較清醒的了,至少他們不會因為奇奇怪怪的愚昧坑了自己的孩子。

顏君陶不知道彆人是怎麼想的,反正他是已經打定主意,要打破大門大派這種傳承壟斷,人人敝帚自珍的格局。

他要開個掃盲學院,不求傳承什麼高深的術法經義,隻求人人都能清楚各種修真常識!特彆是即將為人父為人母的,都得去把各種注意事項背會,不接受馬馬虎虎的考試成績!

就在顏君陶這個靈感一簇而生的下一刻,天降一道金光,籠罩了整個移動宮殿。金光穿雲層,入琉璃,於瓦礫中直穿而過,奏響梵音,瑞氣千條。整個鄒屠都看到了那一道與眾不同的光,他們說不上來那是什麼,卻知道那一定非同凡響。

天降功德!

顏君陶就這樣沐浴在了具現化的功德之中,暖烘烘的,還有點小舒服。

覺生寺的幾十個大光頭都在第一時間合掌閉目,誦念起了不知名的經文,經文越念越快,帶著說不上來的寶相莊嚴。

顏君陶……做了一件所有被天降功德的人都沒有做過的事情,他突然站起,默默的躲過了祥雲與金光。

全場:“???”

但那祥雲就像是裝了雷達似的,不管顏君陶走到哪兒,它都能追隨而去,爭取把顏君陶打扮的跟個宮燈似的閃亮。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顏君陶移花接木,想要把功德讓給身邊的容兮遂。

容兮遂彆提多開心的和顏君陶一起並排站在金色的光芒裡,差點閃瞎了所有圍觀群眾的眼,他們沒想到還可以有這種操作。

顏君陶充滿期待的看著容兮遂:“有感覺?”

容兮遂回了顏君陶一個幸福的笑容:“隻要和你在一起,什麼時候都有感覺。”

顏君陶最終隻能認命,一臉生無可戀的癱在座位上,隻能被動看著功德一遍遍淬煉著他的丹田,沒有任何辦法拒絕。不過,他也不是很想打坐吸收,於是就用一張死魚眼,實力拒絕著這突然的神展。

但天道這個東西吧,就和個受虐狂似的,你越上趕著追,他越傲嬌,你往死裡虐它、拒絕它,它反而越是欣賞這樣的清純不做作,一定要給顏君陶足夠的尊重。

顏君陶:“……”讓我死了吧,真的。

***

等照耀了整個鄒屠的功德散去,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不管以前知不知道這是功德的,如今的都知道了,還知道這是天道給顏君陶的,真的是開了眼了。傳說也沒有記載過,上古的聖人得到天降功德時,會沐浴多長時間,如今他們總算有了真實的記錄。

顏君陶在這一個月裡,可以說是該乾什麼乾什麼,吃飯睡覺不耽誤,特彆的放飛自我,時刻像個自走螢火蟲似的來回晃悠,但功德始終不曾有過動搖。

他隻能在心中催眠自己,這些都不存在在啊不存在,他也就是比大家亮一點而已。覺生寺那邊的光頭,一輩子都要背負這樣亮的命運,不也活的很好嗎?

顏夫人顏老爺都快被顏君陶嚇死了,遇到這種事——雖然大家其實都沒遇到過,但是可以想象嘛——哪個不是在原地專心致誌的參悟天地奧義的?怎麼就顏君陶還特麼吃起飯來了?就不怕天道覺得不敬嗎?

顏君陶還真挺希望天道覺得他不敬的,可惜天道大概沒長眼,特彆開心的給他開了足足一個月的特效,簡直人群中最閃亮的星。

覺生寺的一群大和尚也跟著顏君陶念了一個月的經,真有勁兒啊。

容兮遂和公子陽等一眾自帶濾鏡的人則覺得,顏君陶不管做什麼都特彆可愛!

顏君陶也是試過收回自己那個開學校的想法的,甚至是威脅天道,你再降功德,我就不建書院了!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受了一個月的“苦”之後,顏君陶痛定思痛,既然已經這樣了,自然不能“白白受罪”,還是早點把學院的事情提上日程吧!顏夫人開開心心的忙前忙後,出力頗多,不管兒子想做什麼,她都是支持的。

在這一個月裡,顏夫人的壽辰也圓滿結束了。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顏夫人看上去比往日裡年輕了至少十歲,見誰都一副在世觀音的好脾氣。連敬真公主這個老對手,都快被顏夫人的佛係操作給氣的想要問一句她是不是被誰奪舍了,這一點都不痛快!

幸好,等邊疆的靈旗一立,顏夫人就又回歸了她戰鬥機的本質,讓敬真公主舒坦了不少,這才對嘛,這才是她習慣的那個一直和她鬥啊鬥的顏夫人。

沒了顏夫人的鬥法,生活真的少了很多樂趣。

如今鄒屠的疆土邊界上,已經立起了四枚菱花門簪的通天柱,掛上了整整七麵瑞獸靈旗,以九天玄雷飾紋,由玄級及以上級彆的符師和陣師畫下防禦符籙及陣法。瑞獸靈旗邊上還有一層與眾不同代表了天衍宗與顏君陶的邊路,代表了這個上上之域是天衍宗的附屬,大能顏君陶的家鄉。

在通天柱旁邊還有一塊由黑色玄晶刻製而成的碑文,這不是慣例,是鄒屠帝特意下令加的,記錄了顏君陶決定把靈旗當做生辰禮物送給母親的孝感動天的故事。

很顯然,鄒屠帝是想通過這一手來讓顏君陶開心。他由己度人,覺得沒有幾個人真的會做了好事不留名,孝順父母會不想要天下人知道。鄒屠帝有沒有真討到顏君陶歡心不得而知,顏夫人挺開心的這倒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顏夫人為此難得安排了一次敬真公主和顏君陶見麵,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既然皇室有求於她兒子,那她就仁至義儘的給皇室創造一個談話的環境。

至於顏君陶答不答應,那就不是她這個母親能夠決定的了。

最終,看在妹妹娘子玉的麵子上,顏君陶還是同意了把皇室那對龍鳳胎的病例帶去伊耆藥宗。

一事不煩二主,顏君陶已經做好了要欠醫師臨這個好道友一個天大人情的準備。

在顏君陶頂著金色功德的這些日子裡,他沒少和醫師臨通過玉簡跨界交流,主要內容基本如下:

一,收徒法會弟子名額的推薦信跪求再來一份。

二,你有沒有興趣研究一下可以讓人改變體質的枝條呀~

三,聽說夢口時夜在大雩城附近出現了,大雩城正是薑水界隔壁沒有附屬的小城,求幫忙找人先封鎖了大雩城。

容兮遂都不需要問顏君陶這個醫師臨和他到底關係怎麼樣,隻看顏君陶這麼毫不客氣的提種種幫忙的話,就能知道他倆的交情肯定淺不了。

醫師臨簡潔又有力的回信也證明了這點:

一,索性給你寄來十封推薦信,不夠再要。

二,枝條已經收到,很有意思。

三,大雩城早已封鎖,真的不用我幫你直接把夢口時夜抓住?

說醫師臨對顏君陶沒有心懷不軌,容兮遂都是不會信的。還敢更狗腿一點嗎?都快比顏夫人更像是顏君陶的媽了!

顏君陶也是,這一個月裡沒少研究該給醫師臨送些什麼鄒屠特產。顏君陶在回鄒屠的時候,除了在給顏夫人和顏老爺的禮物上是自己懂了腦子的,其他可都是承包給了他的管事的。這醫師臨就是第三個讓顏君陶破例的。

與顏君陶這麼多年道友,容兮遂不是沒有聽過醫師臨的名字,可是在他的理解裡,顏君陶應該和醫師臨的關係不至於這麼親密無間的。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顏君陶在下界的時候,和醫師臨的關係並沒有外界傳的那麼好,至少在顏君陶看來是沒有那麼好的。他在下界關係最好的道友就隻有一個容兮遂。

和醫師臨的關係真正親密起來,還是在顏君陶飛升成仙之後,在上界培養的。

醫師臨比顏君陶早飛升一些日子,兩人飛升仙界後的洞府挨得很近,又在下界曾經有過一些舊交,醫師臨主動走動了幾次,填補了顏君陶有點搞不懂畫風突變與他割袍斷義的容兮遂的空白,兩人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整個上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好基友。

如今顏君陶隻是習慣了過去的模式,一時間沒能改過來,誰曾想醫師臨比他適應的還快,簡直有求必應。

還特彆開心顏君陶能夠和他這麼不客氣。

顏君陶有點不知所措,這才想到要主動送點什麼,表達心意,順便記下這份恩情,日後回報。

不過兩輩子了,顏君陶始終沒能明白醫師臨對他如此熱情的原因。

容兮遂嗤笑,這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喜歡你啊,想要追求啊,這種人簡直就是變態!對小孩子竟然都能追求的起來!容兮遂才不管醫師臨知不知道顏君陶突然變小的事情呢。他隻知道他有很多“話”要和醫師臨說,好比教導他做人不能太變態,也好比窺覬彆人的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當然,容兮遂是不可能點醒顏君陶的,他表示:“大概是這位醫師就是如此樂善好施,天生熱情吧。”

顏君陶很認真的想了想,嗯,有道理。

……與此同時,薑水界……

被評價為“天生熱情”的醫師臨,白發白眸,一身白衣,猶豫上古不周山上千萬年不會融化的冰冷積雪,雙眼淡漠,鋒利薄唇,看也不看就跪到在地的門徒。隻專心致誌的搗著玄色藥罐裡不知名的藍色藥液,仿佛正在完成一件多麼神聖的事情。

一萬兩千九百五十八,一萬兩千九百五十九,一萬兩千九百六,藥渣終成。

當醫師臨有條不紊的忙完手裡的工作,這才有空去問已經瑟瑟發抖、磕的頭破血流的門徒:“你說,你去了和光界近五十年,至今還沒有查到陶陶身邊那個姓容的底細?”

“是屬下無能,請尊上責罰。”

話音未落,一道光鞭已經直直的打了過來,瞬間便皮開肉綻,帶著刺入靈魂的疼痛。動手的是醫師臨身邊的藥童下的手:“就你?還想讓尊上懲罰?”

醫師臨皺眉,看著地上的汗漬與血跡。

“尊上?”藥童不敢妄加猜測醫師臨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開口。

“把地方都弄臟了。”醫師臨的潔癖,了解他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甚至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他看誰都像是在看什麼臟東西,包括他自己。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汙濁的,哪怕是剛出生的嬰兒帶著上輩子的罪孽。

“屬下這就把這無能的東西帶出去!”

“不用了,”醫師臨的聲音裡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冷,那種一種不自知的渾然天成,人和藥在他眼裡都是一樣的,“和這屋子一起燒了吧。”

“是!”藥童已經在心裡開始勾畫藥屋的新藍圖了。

不給對方任何嚎啕的機會,醫師臨已經親手殺了對方,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光彩,對著詭異的慈悲,這一回他倒是不覺得臟了。抬起白玉似的手指,比在對方的唇上:“噓,安心睡吧。”

對方就像是真的被安撫住了一般,緩緩地、緩緩地閉上了眼。最後腦海裡留下的就是醫師臨精致的好像不是真人的麵容,與帶著蠱惑性的聲音。他是神,也是魔,不過一念之間。

人隻有死了,才會變得澄淨。

等醫師臨開始用千年蠶絲做的一次性手帕,仔仔細細、一點一寸的擦拭雙手時,藥童這才敢再次試探著開口:“那給公子準備的藥……”

“重做。”早在剛剛對方把地板都磕出血的時候,醫師臨就已經明白這藥是白搗了,隻是強迫症讓他還是堅持搗完了。

不管是沒用的人還是不完美的東西,都沒有存在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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