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大能有不同的性格,好比顏君陶不愛計較,容兮遂卻很愛計較。
一桌香氣撲鼻、做法不一的全魚宴,如今已經被顏君陶吃了個底掉,一想起上輩子他有可能錯過的酸菜魚、麻辣魚、水煮魚……顏君陶就恨不能化悲痛為食量,再吃他個痛快。
容兮遂全程笑眯眯的慣著,隻要顏君陶喜歡他吃,他就喜歡做。
等顏君陶終於克製了之後,容兮遂這次讓人把一桌子杯盤狼藉給撤了下去。他帶著顏君陶去了軒窗下的小榻上,一邊給躺在他腿上的顏君陶揉肚子消食,一邊和顏君陶商量著接下來的安排:“未免夜長夢多,我們接下來直接去巨鯨界吧?”
“好。”顏君陶眼皮子越來越低,幾近合上,渾身懶洋洋的,一點都不想動。
這是顏君陶最近養成的一個“養生”新習慣,吃飽了就眯眼休息一會兒。曾經何時他還是個不知道該怎麼正確睡覺的新手,如今已經學會飯後小憩了。
“巨鯨界有司幽古域和三身遺跡,我們可以順道把你接到的維護撼天仙劍陣的任務也一起做了。”
顏君陶從天衍宗下來的時候,接了很多任務,幾乎是打算一口氣把他這些年沒做過的任務都給清了。
其中最重要的是尋找夢口時夜,這個算是天衍宗弟子任務裡的日常了,而另外一個差不多同樣重要的就是巡視和維護撼天仙劍陣。
撼天仙劍陣是修真界一個隻存在於九星門派大佬口中的上古封印劍陣,封印的誰,設立者又是誰,為的是什麼,說法模棱兩可,傳說不勝枚數。大家唯一統一的認知是,一旦放鬆了對撼天仙劍陣的監控,會有極其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撼天仙劍陣十分之大,以不同界的古域為基石,軸心縱貫南北,橫貫東西,幾乎把整個修真界都囊括了進去。
各界不同的九星門派分管著劍陣的不同部分。
和光界的鄒屠域擁有北部的一部分,巨鯨界的司幽古域擁有另外一部分。至於為什麼隸屬於和光界天衍宗的顏君陶,會接到去巨鯨界護持劍陣的任務,當然是因為九星門派並不愛帶散修聯盟玩啊。很多核心機密都還是掌握在九星門派手上,他們秉承著寧可把傳承爛在自己手上也不外傳的糟粕思想,就是不愛和彆人互通有無。
於是,這些散落在沒有九星門派掌控地區的劍陣,就會輪流輪由不同的九星門派人去護持。
這一次,就巨鯨界的這個劍陣就交給了天衍宗。
天衍宗已經提前和巨鯨界打過招呼了,顏君陶可以拿著路引隨便進出。哪怕是渡劫期大能,也不是想去哪個界就去哪個界的,甚至反而因為是渡劫期大能,太過危險,限製更多。隨意進出某界,都容易被當做是宣戰前的挑釁。
這個護持劍陣的任務,並沒有被天衍宗發布到弟子堂,本來是想隨便找個渡劫期的長老去完成的。正巧遇到顏君陶要下山,他就一並給接了過來。
“恩,那就順便看一下劍陣。”顏君陶昏昏欲睡,根本沒啥邏輯,容兮遂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們去鄒屠的時候,顏君陶還路過順便檢查了一下鄒屠的撼天仙劍陣,沒有問題,依舊穩固。但顏君陶不知道是,他前腳檢查完,後腳容兮遂就去取了點東西出來。
容兮遂勾唇,抬手輕輕為顏君陶捋過碎發:“那你先睡吧,等你起來咱們慢慢說。”
顏君陶這會兒卻不同意了,總感覺自己這樣越來越像是不早朝的昏君,再怎麼樣也不能耽誤了正事:“沒事,你說,我聽。”
“好。”容兮遂什麼事都會依著顏君陶,眼睛裡有著顏君陶所看不到的溫柔,“我私下問過景鑠和一殺了,他們會跟蹤周魚赤等人,是因為追蹤南吉祥寺的叛僧追蹤到了人造靈體的一處秘密基地,親眼看到周魚赤等人被請了進去。隻不過等周魚赤等人出來,那據點就被廢棄了,景鑠和一殺什麼有用的都沒得到。”
叛僧也消失不見。
這對好基於就追著周魚赤等人到了大雩城。
“我懷疑幕後之人也許隻是想要通過接觸周魚赤,從她們身上得到什麼。而不是周魚赤真的和幕後之人有什麼聯係。那女人腦子裡隻有那點黃色廢料,乾不成大事。”
顏君陶對於容兮遂的分析還是很讚同的:“嗯。”
景鑠書生和一殺大師已經結伴離開了,畢竟周魚等人儼然是賴上顏君陶了,根本不用擔心她們跑掉。景鑠書生和一殺大師就不繼續跟這條線了,衙門還想試著去追查一下南吉祥寺的叛僧。
“但我覺得,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再讓周魚赤跟著我們,隻要我們得到周魚赤的秘密就行。”
“你有辦法?”
“當然。”
“不殺人?”雖然顏君陶被周魚赤追的挺煩的,他甚至不得不搬出“小媽”的邪路來壓著對方蠢蠢欲動的心,但他也必須得承認,周魚赤算是以他那個渣爹為主角的故事裡的受害者,他不能像燉了加吉秘境一樣燉了他的小媽……們。
“不殺人。”容兮遂頗為遺憾的對顏君陶保證。
“那行。”顏君陶痛快的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走之前搞定?”
“當然!”容兮遂是絕對不會讓那群女人跟著來礙事的!
然後,顏君陶就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覺。在夢裡他什麼都不需要想,也不需要去在意,隻需要想朵雲彩一樣,飄乎乎的徜徉在天空之上,旁邊還有一朵容兮遂雲,她們一起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看遍世界之最。
等一覺起來,外麵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深秋的夜晚,木葉蕭瑟,彎月清輝。整個大雩城還是那麼熱鬨,燈火煌煌。但顏君陶說實在的五穀園,卻仿佛處在一個加了什麼寂靜咒的特殊領域,根本沒人敢來驚擾。走在附近的時候,連稍微說話大一點聲都不敢。與白日裡撒潑打滾的想賴賬形成了鮮明對比。
外麵的靈石已經收的差不多了,容兮遂也輕鬆得到了周魚赤的記憶,當顏君陶醒來的時候,容兮遂已經看了顏君陶有一會兒了。
“你這樣很嚇人,你知道嗎?”顏君陶還躺在床上,睜大眼睛,仰頭看著容兮遂,嗓音裡帶著睡醒後特有的沙啞與慵懶。
“但你卻沒有被嚇到,因為你很清楚,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容兮遂笑著這樣回答,他極致的美貌,搭配磁性的聲音,讓顏君陶不由想起了小時候跟著阿娘學會的那句話,太陽強烈,水波輕柔,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顏君陶終於明白他為什麼那麼喜歡和容兮遂在一起待著了,因為容兮遂總能帶給他一種鮮活感,一種又矛盾又快樂的感覺。
他想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兩人在一片黑暗中相望,不需要光亮,也可以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因為那已經是不知道他們在自己心裡描繪了多久的樣子。
容兮遂最終打破了沉默:“我還是喜歡你長大的樣子。”
顏君陶笑了,再一次發出邀請:“那就和我一起飛升啊。”
容兮遂還是那副模樣,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隻是道:“我已經拿到周魚赤的記憶了,確實有不少你需要知道的東西。”
到底使了什麼手段,容兮遂不說,顏君陶也沒問。
容兮遂隻是直接說了他知道的。那幕後之人真的很小心,哪怕是在周魚赤的記憶裡,它也是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好像早就料到周魚赤並不是一個多麼會保密的人。但容兮遂還是推斷出了很多有用的情報。
“你猜幕後之人找周魚赤做什麼?”容兮遂故意賣關子。
“反正不是為了加吉秘境。”如果是加吉秘境,那顏君陶等人不會如此容易就了解了加吉秘境。
“它問周魚赤有沒有孩子。”
顏君陶本來還有點迷糊的,聽到這個問題,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清醒了。
因為他覺得對方與其說說是在問周魚赤有沒有孩子,不如說是在問他爹有沒有留下血脈。不怪顏君陶敏感,實在是他上輩子就遇到過類似的糟心事。那人的目標很可能是衝著他渣爹的血脈去的,雖然他爹是真的渣,但為這個渣男瘋狂的人不少,而且他爹的血脈也是真的挺稀有,又霸道又強悍。
“這事和那個男人有關?”顏君陶不到黃河不死心的又和容兮遂確認了一遍。
“大概率可能是這樣。”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容兮遂一定早已經第一時間替顏君陶手撕了那個渣爹。
如今已經不是顏君陶要不要給他爹收拾爛攤子的問題,而是這些破事就和周魚赤一樣,非要自己主動找上門來,糾纏不休。顏君陶想不解決都不行。
顏君陶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突然開始頭疼了。
但容兮遂報的猛料卻還沒有結束:“從周魚赤的記憶裡來看,她們族內曾經有個妹子是有一個還沒有成型的孩子的。可惜孩子還沒有生,這妹子就成了殺妹證道下的犧牲品。但周魚赤從未對外說的是,她在察覺到事情不對後,第一時間趕了過去,那妹子已經被開膛破肚了……”
顏君陶的生父再渣也不至於殺了自己的情人還要讓對方遺體不完整,他甚至也許都不知道那妹子懷了他的孩子。
“從現場來看,我和周魚赤得出了一樣的結論,那肚子是妹子親手刨開的。”
“為了救活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顏君陶隻能想到這麼一個答案,有時候母愛就是這麼讓人難以理解的強大與瘋狂。
“應該是。”容兮遂點點頭,他沒有直接的證據能夠證明這一點,但按照常理推斷應該是這樣沒錯,“最有趣的一點來了,那妹子有二分之一海兔的血脈。”
周魚赤一整個族群都挺亂的,看上去是一個家族,隻有一條公魚,實則血脈未必就真的那麼緊密。
這個妹子就是她娘和仆從亂搞生下來的,海兔一族對周魚赤一族都很忠誠,但對這個妹子卻是無人能夠出其右的。
“結合有螺之前說的,我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在大雩城時代守護秘境鑰匙的有螺家,正是海兔一族,他們不僅守護著鑰匙,也在等待著“族長”王者歸來。他們很有可能就是當年接走妹子肚子裡孩子的人,甚至一直在幫她養育著她唯一的孩子。至於為什麼沒有告訴周魚赤,這就是妹子之間奇怪的塑料情了。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如果那妹子是被殺的,她為什麼還要讓海兔一族‘等待’族長。”
顏君陶卻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有蟜毒女又為什麼在被拋棄後,還念念不忘,甚至想研究著怎麼把我變成她的孩子?”
喜歡他生父那些情人很多都有點瘋,她們乾出什麼,顏君陶都不會覺得奇怪,他上輩子已經見識的夠多的了。這種自己被殺了,卻不僅不怪他生父,還讓下仆帶著孩子,等待他生父回來的事情,確實像這些人會乾得出來的事情。她們甚至會不斷的給他生父找各種理由來開脫。事實上,這一堆神經病後宮裡,能出周魚赤這麼一個想得開的才比較奇怪。
容兮遂挑眉,嘗試著帶入了他和顏君陶,他發現他竟然差不多也會選擇這樣。不管顏君陶怎麼對他,他對他的感情都會一如往昔。有時候,愛真的很難放手。
隻不過,若顏君陶又是亂搞又是出軌還要殺了他證道,他大概會選擇先下手為強,把顏君陶關在一個隻有他能夠看得見的地方,為顏君陶扣上稀金鎖鏈,打造純玉的高床,以及巨大的鳥籠,整日不著寸縷的等著他的疼愛。
他會徹底讓顏君陶隻能看見他、聽見他、感受到他,讓顏君陶的生命裡隻有他!
當然,顏君陶不是他生父那個渣男,不要說腳踏幾條船這種高難度的出軌了,他連如何玩弄彆人感情都不會。雖然在感情方麵有點遲鈍,可一旦發現就會拒絕的一乾二淨。
這也是容兮遂如今一直小心翼翼不讓顏君陶發現他真正所想的原因,他不想被拒絕。
也因此,容兮遂那些個小陰暗、小黑屋什麼的,也就是想想,並沒有任何實戰的用武之地。他連顏君陶飛升上界都願意成全。
“有螺會不會是我的……”顏君陶能夠看破很多妖精的真身,卻一直沒有看破有螺的。
有螺自己也說過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從未掌握過變回原形的方法。她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全家都是人,直至她有一日不小心看到了下仆把他爹月拋型的丁丁收起來。
那一刻的尷尬有螺畢生難忘。
如果有螺就是那個孩子,那就說得通了,她身上不僅有四分之一海兔的血脈,還有紅鯛魚一族的,以及顏君陶生父那霸道到可以壓抑一切的血脈。
顏君陶的這一趟下山之旅,都快成為小蝌蚪找哥哥(姐姐)了。
容兮遂愛戀的摸了摸顏君陶的頭,雖然心疼,但有些問題他還是要說,好比有螺已經消失,他們必須儘快把她找回來。也好比……
“你的願望是產生心魔?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