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咱們這算是可以開始試著談戀愛了嗎?
這種十分業餘的新手話, 容兮遂是絕對不會問出口的。
他問顏君陶的是:“需要我幫你去擺平道主嗎?”直接就默認了結果, 並提出了下一步發展的規劃。在兩個人的故事裡, 不需要有第三個名字。
但顏君陶的回答是:“我早就和他說開了啊。”
“……什麼時候?”
當然是在典禮開始的第一個晚上,就在顏君陶被醫師臨點醒了容兮遂種種步步為營的騷操作之後。
一如容兮遂所說,這就個陽謀。
哪怕顏君陶知道了是容兮遂在套路,他也必須得承認, 隻是這樣一個提議, 就確實幫他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心甘情願走上容兮遂的套路。至於生不生容兮遂的氣,報不報複容兮遂什麼的,那就是他和容兮遂以後的事情了, 當下最重要的還是道主。
以顏君陶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再耗著道主, 給道主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於是,就在那一夜,顏君陶在用“既見茶”和醫師臨聯絡完之後,就又折了一隻小青蛙,蹦跳著去把一些“既見茶”送給了道主。
一般來說,傳信用的都是紙鶴、鴻雁,但顏君陶不是一般人, 他……特彆的閒,最近還開發出了折紙的新技能, 各種小動物,吹一口仙力後, 總能變得惟妙惟肖,極具個人特色。而之所以選擇了“既見茶”,不是本人去見,是因為顏君陶這個人比較傳統,總覺得“兩個剛剛討論了感情問題的人,又半夜在寢宮單獨約見”,這會產生不太好的聯想和暗示。
當然,也是因為顏君陶不想驚動容兮遂,他雖明白了自己的心,但該生的氣還是會生的。
看見“既見茶”的時候,道主的心其實就已經涼了一半。雖然在過去的百年間,顏君陶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但也已經足夠道主去了解清楚顏君陶是怎麼樣一個人。
有什麼話是顏君陶一刻也等不了,非要在此時此刻告訴他,又沒有親身來找他的呢?
很顯然答案隻會有一個。
“我想通了。”
在道主的耳中,顏君陶的這話比茶水還要苦,苦到了舌根。他想要阻止顏君陶說下去,雖然這樣顯得有點自欺欺人,也不符合他千萬年來上界第一人酷炫的設定。
但人都是矛盾的,他也可以是個膽小鬼,如果這樣就能留下顏君陶……
“抱歉,我沒有辦法接受三個人。”顏君陶真的沒有辦法變成他最不想見到的身生父母那樣,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也有矛盾,但矛盾點卻不是對道主的不舍,而是不想道主更加受傷,“這對你不公平,對誰都不公平。”
“但我和容兮遂明明是一個人。”道主垂下頭,用細長的手指摩擦著茶碗絲滑的邊緣。
“你們不是。”顏君陶斬釘截鐵,大概是覺得自己說的有點過於生硬了,說完之後,顏君陶又補充了一句,“至少在我看來不是。”
道主總讓顏君陶覺得缺了什麼。至於到底缺了什麼,顏君陶也說不清楚。
顏君陶隻知道,容兮遂才是那個會讓他覺得安全,覺得溫暖,覺得愉悅的人。他願意為了容兮遂去試著談一場戀愛,不一定能成,但至少他隻願意和容兮遂去嘗試。道主卻不會讓顏君陶有這種感覺,道主和其他人給顏君陶的感覺是一樣的,就是……其他人。
話說到這裡,其實就已經差不多了,乾巴,生硬,不能在繼續下去。
道主很清楚,若他還想要給自己留個體麵,他就應該像是那位已經隕落、卻給容兮遂大開方便之門的體修準聖,笑著祝福愛人,轉身果斷退出這場感情。
可道主還是想再試一次,因為放手真的太難了。
“你一定就能分得清我和容兮遂嗎?”
“我可以。”顏君陶在這方麵有著絕對的自信,因為他有辨認這兩個人的辦法,有點俗套狗血,但卻一定是正確的。
“那來打個賭吧。”道主不願意死心,他的臉色已經和手指一樣青白了,他死死的握著茶碗,這是他最後的倔強了,“我不指望一個賭約就強迫你你喜歡上我,我隻是想證明給你看,我和容兮遂確實是一個人,哪怕是你,也有混淆我們的時候。”
顏君陶有點猶豫,他更想這件事到此為止。
“若你混淆了,我隻是不會放棄追求而已;若你沒有混淆,那……”那就是道主真的該認命的時候。一樣的臉,一樣的修為,比不過容兮遂的隻是相遇的時間,他真的很不甘心。
“這與時間長短沒關係。”顏君陶搖了搖頭,他心中有一種預感,哪怕他先遇到的是道主,他也不會愛上他。
“至少給我一個安慰吧。”道主笑的有點慘淡。
“抱歉。”顏君陶透過淺淺的茶碗,仰頭看著道主,“我不想你難過的。”
“我知道啊。”道主笑著抬手,通過霧氣小人,好像隔空點了點顏君陶頭,又好像還是在最後一刻刹住了閘。正是因為不想他受更多的傷,才會在明白自己心意的第一時間就聯係了他。事實上,如果顏君陶在釣著道主的同時,去“懲罰”容兮遂,隻要顏君陶不說,就誰也不會知道,哪怕知道了也不會有人去說他。可顏君陶不會這麼做,沒什麼理由,“因為你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啊。”
不管外表怎麼樣,也不管顏君陶承不承認,但顏君陶的內心,在道主看來就是像顏君陶喜歡吃到雪蒸糕一樣,柔軟的一塌糊塗。
他為他睜眼時刹那的溫柔而折腰,也因為他的溫柔而在最早的時候就出了局。
“有時候真的很希望你能多利用我一會兒。”至少在被利用的時候,他還以為他們是有可能的,“可有時候又覺得你不利用我才是對的,謝謝你為我留住了最後的尊嚴。”讓他在事後回憶的時候,才不會因為那些不斷的無妄付出,而覺得自己是個傻逼。
顏君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隻能選擇聆聽,大概這個時候的道主也不需要顏君陶說些什麼。
道主說著說著就沉默了下去。
“後麵還有很多話,我想單獨說給你聽,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還沒有徹底死心呢。”道主最後這樣道。
然後,就有了在典禮的一個月裡,道主試圖讓顏君陶混淆自己和容兮遂的種種努力。他幾乎用儘了所有辦法,結果就是他終於直麵了現實——顏君陶真的能準確無誤的分出他和容兮遂。甚至都不需要用眼去看,隻聽聲音他就能夠準確的辨彆出來。
道主也開始動搖,是不是他和容兮遂真的是兩個人。好比他的記憶出了差錯,容兮遂並不是他放在下界的分-身,又或者是他的分-身和容兮遂沒有絲毫的關係。
時間也到了典禮之後,顏君陶對容兮遂攤牌的這一晚。
那晚外麵的月色真的很美。
顏君陶烏黑發亮的長發一絲不苟的梳在腦後,從肩膀披散而下,如瀑布一般垂順,在月光和仙衣的襯托下,仿佛在閃閃發亮。這天,顏君陶穿了一身鳳形金紋仙衣。這是醫師臨送來的,仿的是傳說中舜帝爺那件可以“避萬火”的法衣。醫師臨真的是無時無刻,不在通過種種細節,暗搓搓的刺激容兮遂。
容兮遂都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到底是怎麼辨認出我們的?”
“一種近乎於野獸的直覺吧,”顏君陶含糊的回答道,真正的答案他不想講,因為不想容兮遂覺得得意,也因為現在講並不合適,“好比此時此刻,我就很清楚的知道,你和容兮遂又換了,對吧?就在我說完‘我早已和你說開’之後。”
準聖的修為是真的不能用常理去揣度,明明還在談話的中間,容兮遂和道主卻就是有這個任性的本事,不知不覺、潛移默化的交換了彼此的身份。
若顏君陶不是有特殊的甄彆辦法,他肯定還是要上當的。
但……
比仙力更加任性的,是顏君陶的心跳啊。他隻有在遇到真正的容兮遂時,才會心跳加速。特彆的不講道理。
顏君陶看著眼前的“容兮遂”,一點點變回了道主的樣貌,露出了相似卻截然不同的性格。
“沒想到這樣都沒有騙到你。”道主真的是沒有脾氣了,連這樣顏君陶都能分出他和容兮遂,那他確實應該好好去探究一下了,他和容兮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很多固有的認知也許會在頃刻間被打破也說不定,他笑著對顏君陶說,“你贏了,我輸的心服口服,祝你……”